第71章 彤弓素箭
第71章 彤弓素箭
“痴儿,你悟性高绝。走的是三教合一的路子,但须知精神劳则越,耳目淫则竭。”
他招了招手,陆源自觉跪坐在镇元大仙身前。
镇元大仙抚摸着陆源头顶枕鳞,“明心见性,也要知过犹不及。你越想看破,就越难看破,致虚极,守静笃。外修之法本就一蹴而就,切不可过为已甚。”
陆源心头明朗,知晓自己又犯了急功近利的过错。
许多劫难解法,都是偶然有所得然后看破,如果求法如溺水之助,反不可得。
镇元大仙见他模样,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我传你清心咒一篇,时常诵读,可保心头无碍。”
这法子他也不藏私,将陆源屏退至身侧,高声道:
“堕肢体,黜聪明,流水行云古今明;致虚极,守静笃,混汩一炁天地宁;千忧散,眉头轻,无生无灭道自成。”
众仙口中诵念,顿觉灵台清澈,视线清明。
见众仙心头火熄,镇元大仙又差陆源打尘劳。
陆源不说二话,径自换了道袍,重归五庄观祖师座下。
翌日,旭日初升,陆源便执竹帚扫过青石阶,檐角积尘尽归竹篓,连井沿苔痕也细细刮净。
庭院中的菜圃按四时节气分畦——春韭夏茄秋菘冬芥,晨露未晞时便松土培根,晌午骄阳下则驱虫摘叶,四时蔬菜在他的打理下愈发规整。
原来这活计是清风明月掌管,只是两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些蔬果能茁壮起来,全仗着墙那边的仙气和师长们的帮忙。
暮鼓初响,陆源盘坐庭院当中。心中默念步天歌,二十八宿轨迹在周身星辰中渐次推演,与天上星辰一一对应。
直至寒露浸透布衣,方见紫微垣偏移三寸,正应了“斗柄回寅“的天时之兆。
如此寒暑三易,待最后一茬冬葵入瓮,陆源渐觉君火安稳,水火相成。
便与镇元大仙拜别,回到府中。
金乌坠落之地火气炽盛,难免被其所伤,陆源临行之前,带上碧水烟罗袍最为稳妥。
陆源不做多想,换下道袍,问询仙吏七蛛去处,折身赶向天河。
直上重天,星光流转。
陆源定睛一瞧,只见银汉横贯天穹,浩浩荡荡不见首尾。星河中亿万星辰沉浮,或作赤珠金丸,或化玉屑冰晶,随波逐流间熠熠生辉。
四下空寂,唯余星纱缭绕,仙踪渺渺。
七仙女并着七蛛正围在岸边,但见她们纤手轻扬,将修补的碧水烟罗袍铺展于星河之上。
袍子迎风变长,揽住万千星辰涤荡。
星辰汇聚之处,隐隐变为水流,冲刷之间,碧水烟罗袍愈发明亮,暗红之中显出几抹金丝,如流光运转,漫天霞绡,映得周天星辰黯然失色。
紫衣仙姑似是心有所感,忽的望了一望,发现陆源身形。
抬了抬手,又怯怯地收了起来,揪了揪身旁皂衣仙姑的衣摆,面色桃红。
皂衣仙女不知这妹子又犯了什么花痴,顺着她若有似无的视线一望,看到陆源身形,不禁失笑。
点了点羞怯妹子的琼鼻,皂衣仙女委身下拜,高声道:“恭迎真君。”
四下众姝听到声音,这才后知后觉的回过身来,一一礼拜。
七蛛凑至陆源身前,殷切道:“老爷这袍子已修好了,其中混入了我们姊妹的蛛丝,坚韧之余还可大小变化。”
听七蛛邀功,红衣仙女推搡着紫衣仙女,也道:“小妹还从王母处求得金丝,莫说水火不惧,就是太阳里也可去得。”
“多谢诸位仙子。”
“不消事,不消事。”七仙女委身道:“为真君分忧罢了,若有差遣,告知一声即可,切不可说一个谢字,折煞了我们姊妹。”
陆源正欲收回袍子,却见一伙天兵驾舟而来。
为首那将:色如镔铁,面阔口方,头戴七星攒珠冠,缨络垂珠遮眉额,身披玄甲,总领水军。
驱赶船舟至河边,他先看了一眼七仙女各色姿俏,又见七蛛妩媚妖娆,黑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话到了嘴边,这才看着一威风凛凛的神将站在当中。
他眉头紧锁,正想着这人来路,身侧天兵附耳告知,他这才拱手道:“原来是斩业真君,有失远迎。”
陆源拱手以对,“天蓬元帅客气了。”
天蓬元帅虽然面相粗犷,但心思细腻,眸光转了转,便奉承道:“听闻真君定海波,平江河,本帅神交已久,不如上船一叙?”
“也好。”
陆源这刚定了七情之乱,就碰到欲壑难平猪八戒的前身。
见他点头,七仙女皆是躬身拜别,七蛛则尾随陆源,跨入舟中。
船舟广袤,足容得下千余人,远看是战船,但其中别有洞天,竟像是画舫一般。
被天蓬元帅引着,陆源一行走过九曲,进入内舱,陆源倚着窗边就座。
船舷之外,星光如幕,璀璨夺目。
陆源赞道,“元帅宝地实在妙绝。”
“上酒来。”天蓬元帅招呼一声,瞥了一眼陆源身后七蛛,反赞道:“真君处境才是妙绝。”
陆源哑然失笑,不愧是酒后调戏嫦娥的选手,色胆如天叫似雷可一点没说错。
见美酒层叠供奉,天蓬又道:“天河少有闲人,今番真君到此,可要与我一醉方休。”
“那是自然。”
陆源嘴上奉承,可没有半点喝醉的想法,他接受宴饮另有目的。
待酒过三巡,天蓬元帅嘴上也没了把门的,哼唧道:“这十四个妹子与老弟多少浪费了些,她们若是用,任你五气朝元,也供不上半年光景。
莫道我多嘴,哥哥有一门鏖战之法...”
他越说越荤,七蛛全都羞愤不已。
陆源轻咳一声,将话题引了回来,“久闻元帅镇守天河,和广寒宫相隔不远,不知元帅可知些秘辛?”
天蓬元帅一听到广寒宫,立马来了兴致,“那广寒宫自是个好去处,只是太清冷了些。”
这一番赞扬不知说的是蟾宫,还是蟾宫里的仙子。
陆源也不做计较,追问道:“元帅可知大羿射日之事?”
“自然知晓。”天蓬元帅自饮自酌,摇头晃脑了一番。
待这杯饮下,这才晃神一般拍了拍脑门,“我道如何,北帝将那射日弓赠与你了。”
“正是。”
天蓬元帅眼露清明,其中醉意一瞬间全部消散,上下打量陆源,但只是一瞬,他的目光又混沌起来。
“我原想立下战功,向北帝求得此弓,去广寒宫作个耍子,不想却落到了你手上。”
陆源看向船舷之外,只有无边星辰环绕,不免心有戚戚。
“这天河可没你水界热闹。”
陆源初临此地当然心向往之,但若在此镇守千年万年,恐怕抵不住这般寂寞。
不过这是为官职守,更改不得,陆源也只当没听见。
继续问道:“我只得了弓,元帅可知与射日弓相配的箭又何处去寻?”
天蓬元帅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彤弓素箭,书里写的。”
陆源默默点头,隐隐浮现一丝明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