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棚外，天色渐暗，明远在原地来回踱步，神情焦急。

苏怀仁已进去诊断了两个时辰，可那扇破旧的棚门却始终紧闭，没有丝毫动静。

闷热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让明远愈发心焦，时不时踮起脚，透过那缝隙看看里面的情况，却只能瞧见一片模糊。

鱼棚内，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腐臭与鱼腥混杂的气味。

“咳咳——”

苏怀仁白眉紧皱，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收起银针后，方才觉得这病症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只见他俯下身，仔细查看患者的舌苔，又轻轻翻开他们的眼皮，观察眼瞳的色泽与变化。

为了探寻病因，从药箧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倒出一些粉末置于掌心，轻轻吹向患者，观察他们的反应。

紧接着，又拿出一个细长的竹筒，在患者的手腕、脚踝等部位轻轻敲击。

“怎会如此……”

经过一番折腾，苏怀仁浑浊的双眸中闪过慌乱之色。

几经尝试后，终于可以确定，这不是某种常见的病疫，而像是某种阴毒的蛊虫之术！

“唉！”

他微微摇头，一股无力感从心中升起。

若是普通的病疫之症，凭借多年经验，尚有七分自信能够治愈。

可如今面对这种邪道手段，自己一介普通郎中，实在是力不从心。

看着被感染的几人，苏怀仁心中有些难受，从医多年，最见不得这些。

见问诊完毕，一位中年妇女虚弱地抬头，眼中满是哀求之色，问道。

“大夫，我家栓子还有救吗？”

苏怀仁苦涩一笑，实在不忍看到这些人绝望，其实有时希望也不失为一昧良药，思索片刻后道。

“老夫向来对病疫之症颇有研究，此病虽来势汹汹，却持久不了，待老夫回乡取几枚草药，必能药到病除。”

中年妇女听闻，眼中燃起希望，眸中青紫竟也褪去一些，泪水夺眶而出，紧紧抱着已经昏睡的栓子，喃喃道。

“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苏怀仁缓缓收起药箧，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外面走去。

在这昏暗的鱼棚内，背影似乎更加苍老，无比落寞。

明远见苏怀仁出来，原本焦急的神情瞬间绷紧，连忙迎上去，双手下意识地抓住苏怀仁的手臂，有些急切。

“师父，怎么样了，是什么疫病，可有对策？”

苏怀仁露出一丝苦涩，长叹一声，微微摇头。

“为师无能，此疫或许是某种蛊虫所致！”

明远听闻，嘴巴微微张开，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蛊术？何人会对这些人下蛊！”

“为师年轻时，曾随你师公去过南疆，那里的蛊虫之术极为特殊，对此也了解一二。你瞧这些人的瞳孔，皆是青紫色，仔细看隐隐可见幼虫在爬动，严重者已在其眼球上诞下虫卵，这也是他们为何会出现癔症的原因。”

“依为师看，此蛊怕是某种子母蛊，这些人身体中的乃是子蛊，若非找到母蛊，此病便解不了。”

明远闻言，倒抽一口凉气，心中涌起一阵寒意。

他下意识地望向苏怀仁那一双浑浊的眼睛，却惊恐地发现，其中已出现部分青色。

他手指颤抖着指向苏怀仁的眼睛，结结巴巴地说：“师父，你……你的眼睛！”

苏怀仁苦涩一笑，眼中满是无奈与坦然，道。

“子蛊凶猛，传染性极强，为师怕也不能幸免。不过放心，为师已服下隔绝之药，传不了你。”

说罢，又轻轻拍了拍明远的肩膀，安抚他慌乱的情绪，可那微微颤抖的手掌却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沉重。

苏怀仁望向四周，见赵守义不在，心中疑惑，便向周围人询问一番。

明远在一旁，强忍着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将刚刚的情况一五一十地道出。

苏怀仁听后，微微点头，道：“走吧，先去把病疫的情况告诉他们。”

此时，月光如水般洒落，为大地披上一层银纱。

二人几经询问，沿着蜿蜒的小路，缓缓来到村口的青槐公庙前。

众村民见苏怀仁前来，几个心急的渔夫纷纷凑上前来，脸上满是担忧，激动地询问自家婆娘、孩子的情况。

明远见状，赶忙上前一一拦下，大声说道：“我师父要见你们村正，不要误事，耽误了病情可就麻烦了！”

几个渔夫听后，虽心有不甘，但也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纷纷为二人让出一条路，恭敬地请二人进庙去。

槐林中，林栖正与周砚秋、赵守义交谈甚欢，突然心中一动，察觉到是那老医师前来。

他大袖一甩，站起身来，神色淡然道。

“还望村正莫要食言，既有人来访，本座便不久留你们了！”

话音刚落，周砚秋与赵守义便觉眼前景象一阵模糊，随即退出了梦境。

二人面面相觑，还未等他们缓过神来，便听到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转头望去，只见苏怀仁步履蹒跚地走来。

赵守义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一脸惊讶地问道：“苏大夫，你们怎么到这来了？”

苏怀仁面露苦涩，眼中满是自责。

他将在鱼棚内诊断的情况，包括蛊虫之术的判断以及自己无能为力的处境，一五一十地向赵守义诉说。

闻言，赵守义目光陡然微变，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他下意识地呢喃道。

“子母蛊……蛊术！附近会此邪术的……定是那老疯婆所为！”

此时，林栖虽真身不显，但在一旁将众人的对话听了个真切。

他不由得高看了苏怀仁一眼，暗自思忖。

此人不过凡人之躯，见闻却如此广博，不愧被人称为医道圣手。

如今既然已经明确了病症是子母蛊，这对林栖来说倒也难不倒他，只需找到母蛊，此疫便可迎刃而解。

蛊虫每日都需进食，那老疯婆不过一介凡人，又能藏到哪去？

周砚秋抬眼望去，只见庙内青烟袅袅，缓缓凝聚化作林栖的模样，对着他微微点头，传递出一种胸有成竹的信息。

周砚秋心中顿时大定，底气十足地对着几人说道，

“苏老先生既是找到病因，那么此疫不久便可解了！”

“呵呵……”

一旁的明远听见此话，却是忍不住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