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遇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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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山川河岳,佑我生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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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朋友爷爷的干爹是个道士,姓陈。这一天陈老道风尘仆仆来到了陕甘交界,敲开了一座大庄园的门。

长工打开门,看着瘦小的陈老道,不屑地问了一声“找谁?”

陈老道一边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回答“找你们老爷,说他师弟来了。”

长工不信眼前这个形容猥琐的人是老爷的师弟,可是看他的派头又不敢惹,只得忍气走进去。一会出来“请吧。”

陈老道进院,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大师兄,兄弟们十来年没见了,大师兄并不见老,反而越发的魁伟精神,加上一身锦衣,莫说像个富甲一方的大财主,就说他像个团长也有人信。

大师兄可并不热情。

进了堂屋兄弟落座,大师兄开门见山“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陈老道说“小鬼子......”

刚说了这三个字,大师兄站起来了“别说了。中国亡不了,也犯不上我操心,请吧。”

陈老道还要说话,一个女人走出来“你不是去南村看打井。什么日头了还不走!”

大师兄有点尴尬,看了眼陈老道,指指女人“这是你嫂子(他们这一派不忌婚娶)。”

陈老道起身行礼,嫂子看了他一眼,似乎挺不满意,勉强回个半礼便进去了。大师兄拿起外衣披上“我去南村有几天才回来,你住下等我也行。要是有急事,跟管家说,用多少路费找他要。咱们兄弟这么久没见,等过几年太平了,我还得回去看看你们呢。坐着吧。”说罢走了出去。

陈老道并没生师兄的气,他知道师兄不是无情之人,所谓伤心人别有怀抱。从小玩大的师兄弟也无所谓面子不面子,虽然看出来师兄逐客,我就是不走你也没办法,好歹劝得你心动。他这么想着,叫管家来带自己去客房,管家没好气的把他安顿好。

五天以后大师兄才回来,见他没走就皱上了眉。陈老道装没看见,依旧要劝他。开始大师兄还是和他打马虎眼,几天以后,他拉师兄来自己屋里长谈。

师兄弟说到动情处,大师兄一把撕开左边的裤子露出大腿,上面枪伤赫然“我这条腿是怎么废的你不知道吗!你说共产党和老百姓同甘共苦,当年冯大帅不也是布衣草鞋吗?咱们兄弟都是我带出去的,跟着他麾下十三太保纵横中原,命都不要了。以为能救民于水火。结果呢?我的腿废了,他跟老蒋讲和了!你看不透我看的透,天下当官的都是嘴上的功夫。别人不提,当初我最佩服张自忠,虽说不是太保之一,也是条汉子。如今怎么样,还不是当了汉奸(卢沟桥事变后,张自忠被骗出面与日军周旋,被误会为汉奸)。他尚且如此,别人就不说了。我观天象,中国不亡。你我何必趟这滩浑水。你要修道去回山修道,莫打扰我做富家翁。”

陈老道这才知道师兄的怨气所在,怪不得当年飘然而去。

但是还得劝啊。连说了几夜,最后答应他不属于任何党派,不受任何人管辖,不见任何官长,只是救护百姓,他才答应出山。

陈老道非常高兴,此时已是黎明,他也顾不得困倦,请大师兄回去收拾衣物即刻起行。大师兄也知道军情紧急,回屋去收拾。但却迟迟不出来,眼看到了上午十点多,陈老道忍不住直闯大师兄的卧房。只见嫂子坐在床上抱着孩子满面泪痕,大师兄站在窗前长吁短叹。陈老道刚要说话,嫂子白了他一眼,把孩子往床上一顿。孩子才三岁,哇哇大哭,嫂子也哭起来“放着好日子不过,哪来的什么师弟。你要走带了孩子走,我回娘家改嫁去!”

大师兄想呼喝几句又不敢,看妻子越哭越厉害,走上前安慰两句,把陈老道拉出来“师弟,我已是废人了。你自己回去吧,别误了军机。”

陈老道急得直跺脚“师父只传了你灵官法,我要会绝不来求你!”

大师兄颇为赧颜,任由他说,最后只挤出来这句话“师弟,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陈老道再不说话,转身就走。

几年后,大师兄正在屋中看书,只听外面一片声叫嚷,出来看时,陈老道又来了,一副怒气冲冲的表情,管家长工拦之不住。大师兄喝住众人,问“师弟,你怎么又来了?”

陈老道看了看他,又看看他身后走出屋的嫂子,说“我给你带个话,说完我就走。”

大师兄不知道什么话这么重要,如此军情值得他专程跑一趟,点头道“你说吧。”

陈老道掸掸身上的土,大声说“我死则国生,我生则国死。”说罢扭头就走。

大师兄莫名其妙,追上去问“谁让你带话的,你总得告诉我。”

陈老道回答“张自忠!”

大师兄哦了声,问道“他怎么想起来带话给我,他如今怎么样?”

陈老道冷笑一声“可见大师兄两耳不闻窗外事。张荩忱(张自忠,字荩忱)殉国了!”

大师兄大惊失色,一把抱住要走的陈老道“他不是将军吗?怎么还殉国呢?难道他还要亲自上战场?”

陈老道长叹一声。把张将军殉国的经历讲了一遍。大师兄听得愣住了。陈老道讲完就要走,走到大门口,大师兄才清醒过来,叫一声“等等。”返身回到屋里。嫂子觉得不对跟进去,一会便传来哭喊的声音。

嫂子说的是当地土话,陈老道也听不懂,一会只见大师兄背着个大包袱出来,陈老道认得,里面都是他的法器,看来大师兄要出山了。

嫂子披头散发的追出来,想抓住大师兄,哪里抓得住,师兄弟出得门来,嫂子哭叫道“你走!你今天走明天我就嫁人!”

大师兄忽然转过身给嫂子跪下,磕了一个头“算我对不住你。嫁人任你去,家产也都带走。只求你把孩子养大,留我家一线香火,我永感大德!”

嫂子也愣了。

他站起身拉了看呆了的陈老道,大步出村去了,背后响起嫂子哭骂的声音以及孩子的哭声。

在太行山区道教中,大师兄是很有威望的。他回来了,前后奔走不到半年,太行二十三家道观,几乎全部出动。强者投军杀敌,弱者救护百姓,联络后勤。绝大部分是以俗人身份出现的,没有表露自己是道家弟子。前后下山二百余人,到抗日战争结束,只剩下不到十人。依旧回山修道去了。

大师兄说是不参与官方的队伍,但是后来看我党的确是真心抗日,于是也加入了我党组织的民间抗日团体。百团大战的时候,有次掩护老百姓转移。他们胜利的完成了任务。别人都在休息,唯有大师兄,总觉得不远处的山坳有人。于是带陈老道和另一个师弟去看。果然,那里有百余名老百姓,多是老幼妇孺,跟不上大队,藏身在这里。大师兄知道这很危险,带着他们立刻转移,谁知道走不多远,发现一队日军追来了。

大师兄变换几种办法,都甩不开日军。这里要澄清一个误区,道法不是万能的。当然你说你是大罗金仙,那么当我没说。普通人的道法毕竟效力有限。大师兄见实在甩不开对方,叫两个师弟带大家藏在一边。自己向一个山头跑去。

谁也不知道他要干嘛,还是另一个师弟(是陈老道的师兄)忽然想起来“不好五师弟,他要用灵官法!”

陈老道还说呢“灵官法?现在也用不上啊,又不是单打独斗。”

那个道士踹了他一脚,也纵身追过去,嘴里说“是灵官大法!”

陈老道一下惊了。可是要施法掩住众人(这种障眼法离远了还行,一旦日军走近也没什么效果了),只得盼着二师兄快点追上大师兄。

大师兄的功夫远胜几位师弟,虽然一条腿有残疾,却很快到了山头。他解下包袱,从里面扯出法衣穿上。他的法衣与众不同,乃是一套锦衣,上面画着甲胄的形状。并且还有个配套的头盔。穿好,又从包中取出一支金鞭,是木胎外面裹着金纸的。

然后他前后进退几步,脚尖一挑,挑起地上一个大葫芦,打开将葫芦中的东西洒在身上,大喝一声“山川河岳,佑我生民!”话音刚落,遍身火起。陈老道在山下望去,大师兄如同一座火塔,光芒耀目立于山头。

二师兄才跑到半山腰,见施法已成救护不急,伏地大哭。

与此同时,远处带队的日军军官,本是耀武扬威骑在马上,忽然头颅如同被钢鞭重击,打得粉碎。其余的日军惊慌不已,向左右射击一阵不敢贸然前进退了回去。

二师兄知道现在不能上山,不然会打断大师兄的法术,于是哭着下来,与陈老道一起护卫着百姓转移了。几天后师兄弟才一起收了大师兄的骨灰,择风水善地安葬。

抗日战争结束后,陈老道也要回山了。在此之前,他去了一趟大师兄的家,但见庄园早已易主。嫂子带侄儿改嫁了。他寻过去问时,大师兄的儿子前几年出门看把戏,走丢了。一直到改革开放后,几位师兄弟又重聚在一起,才用本门的道法找到他。他早已成年,在某工厂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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