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杜氏冤案始发端
第83章 杜氏冤案始发端
武则天逊位以来,长安城内的登闻鼓已经许久未闻鼓声了,爱看热闹的民众很快就将京兆府的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个个踮起脚朝里张望。
有认得柳勣的,忍不住窃窃私语:“这不是杜大夫的乘龙快婿吗?他也有冤案?还要敲鼓?”
“杜大夫?太子不也是他的女婿吗?有什么冤情,直接找太子就行了,何必跑来这里击鼓呢?”
“诶,你们不知道。杜大夫对这个落魄女婿不满得很,未必肯帮他。所以,他被逼得跟我们一样,只能跑来这里了。”
人声鼎沸,众人的脚步止不住地前移,急得维持秩序的府兵手持长戟,一边吆喝,一边用力地往外推去。
一名身着官服的小吏跑了出来,满头大汗地对柳勣道:“别敲了,别敲了。京尹喊你进去呢。”
柳勣这才放下鼓槌,跟着那小吏步入大堂。
大堂内,萧炅早已全套官服,正襟危坐在上首,两侧还分别坐着几名功曹参军、录事参军和司户参军。
柳勣进来,心里直打鼓,不过既然已经来到此处,便再也不可能回头了。
他把心一横,跪了下去:“左骁卫兵曹柳勣拜见京尹。”
公堂之上,只有官阶,不讲情分。
萧炅扬着脸儿,没有任何表情,冷冰冰道:“刚才敲鼓者可是你本人?”
柳勣拱手道:“正是某。”
萧炅喝道:“你既非白身,当知此鼓不可随意敲击,必需得有冤情或纠告。你身属左骁卫,有何事不能找自己的上官解决,要来我京兆府?”
柳勣道:“某没有冤情,但有纠告。此事非左骁卫能管,此人亦非左骁卫能动,因此某无处可去,只能来这里。”
萧炅假装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你要纠告。你要纠告谁?可有状纸?”
柳勣从袖中掏出纸张,呈上道:“有。某要纠告赞善大夫杜有邻私相授受,暗取重金,为不法之事。”
这一句话,恰如平地一声雷,震得整个大堂鸦雀无声,面面相觑,脸上都有惊骇之色。
就连最低微的小吏都知道,杜有邻是何许人也,那不仅是太子李亨的亲家,更是东宫僚属集团的核心。
一时间,所有目光“唰唰唰”地看向了萧炅。
微妙的氛围和紧绷的情绪在空气中凝滞,同样地,众人也深知,萧炅是靠着李林甫的庇荫才得以坐上这个位置的。
没想到,在京兆府的大堂上,也会发生两大集团直接对决的事情。
萧炅却面色不变,看起来也不太兴奋,只是冷淡地道:“可有实证?须知若是诬告,依照唐律,决不轻饶。”
柳勣忙道:“有实证,某已探得杜有邻将收受的巨金藏匿在一家民宅里。只要京兆尹派兵搜寻,必有所获。”
暗相贿赂,从来隐秘,大多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有第三人知,因此除非人赃并获,否则难以定罪。
柳勣一上来就抛出一锤定音的铁证,再度震惊了所有人。
两位在府衙的少尹匆匆赶来,其中一名少尹秦弩遇是李辅国安插的暗线,听闻消息,大呼不妙,忙对萧炅道:“京尹,此事关系重大,且牵涉国本,不可轻举妄动。可先将柳勣下狱拷问,严令其说出原委。”
另外一名少尹是萧炅的人,一听便不乐意了,道:“秦少尹此言差矣,若是空口白牙,当然应当拷问。可柳兵曹刚才已经举出实证,更应先行调查,如若不实,到时再拷问不迟。”
秦弩遇背上冷汗涔涔,知道此时是关键时刻,不能轻易退却,坚持道:“干系重大,且事涉君臣纲常,真要调查,属下认为,也应当先报宫里,有明确诏令了再行事。”
他迫不得已,抬出太子作为幌子,试图拖延一段时间,好传递消息给少阳院。
萧炅截断了他接下来的话:“秦少尹大谬,柳勣纠告的是杜有邻,不是太子殿下。杜有邻虽是东宫属官,但其不等同于储君,如何论得上君臣纲常?再说,京兆府接到案子,不事先查明情况,贸然上奏,陛下怪罪下来,你能担责吗?”
萧炅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直指秦弩遇攀诬太子,骚扰皇帝,居心不良。
莫名其妙接了口大锅的秦弩遇被说得张口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萧炅手一挥:“来人,即刻跟柳兵曹去该处民宅仔细搜查。”
当下由司户参事带队,点了五十名府兵,浩浩荡荡地跟着柳勣的后头,前往长安城郊的一处民宅。
秦弩遇见事态恶化,拔脚想溜,萧炅及时叫住了他:“秦少尹,上次残局,我还意犹未尽,反正他们一去一回也需不少时间,不如我们继续?”
秦弩遇急得头上冒汗,脸上只能赔笑道:“属下哪里是京尹的对手?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对了,府衙当中恰好有些紧急公务还未处理,属下先行回去视事。”
萧炅哪里会放他离开:“你不是对手,那京兆府中就没有人能做我对手了。”
他话音刚落,有懂事的家仆已经摆上了棋盘,在萧炅的公案面前放好了草席。
秦弩遇叫苦不迭,另外一名少尹幸灾乐祸地对他道:“京尹看重你,这可是几世都修不来的福分。”
更漏里的细沙无声无息地缓缓跌落,预示着时间的悄然流逝。
秦弩遇从未觉得,时间有这么难熬,身体会这么紧绷。
他看着眼前的棋盘,甚至都看不清落子的方位,脑子里乱哄哄的,拿着棋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不断地告诫自己务必要冷静,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李辅国安插自己这个棋子在此蛰伏多年,此时正需要他力挽狂澜。
如果不是李亨作保,他一个落魄士子,还在某个偏远的州县为官,受尽排挤白眼,如何能有今日的尊荣?
东宫的荣辱,也就是他的荣辱。
李亨能登大位,他才有累世的功名富贵。
一旦换了储君,以宰执集团的作派,自己只怕不能活着走出长安城。
想及此处,秦弩遇一咬牙,决心利用自己断狱十几年的本事,好好盘查柳勣所谓的证据。
只要是栽赃陷害,必然有蛛丝马迹。
到时自己咬死疑点不放,即便萧炅舌灿莲花,也无法定案。
秦弩遇定了定神,拾起手边棋子,轻轻地放在了棋盘中。
“输了。”萧炅抚掌大笑。
秦弩遇一怔,低头看时,只见自己的棋子已被萧炅的重重包围,后路全断,找不出一丝生机,不由得心下一沉,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正在此时,一名府兵跑进来通传道:“京尹,搜查的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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