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
雨打青窗,初春的风依旧刺骨。
北巷一酒馆,一位打北边来的白面书生点了一碟茴香豆,二两黄酒,从怀里掏出一纸包,纸包里包着几枚药丸。
将药丸噙进嘴里,眼睛舒服的眯成了一条缝。
少息,白面书生看着纸包里所剩无几的药丸,叹了口气,将纸包小心放回怀中,白面书生这才惊叹长安的繁华。
盛世长安,当真不凡,白面书生感慨了一番,又默默喝起了酒。
穿过雨幕,依稀中能看到天穹中一**日悬挂,周围有着数不清星星点点的光芒。
这大日则是大命王朝的命星,周围环绕的光点有大有小,对应着当世英才的命星。
世有萤火之虫,知天命,执人心,平乱世,建大命。
大命王朝南以秦淮为界,分江南,北以渭水为界,划沧北。
沧北近年来是越发繁荣了,人人能吃上一口饱饭,今时不同往日。
沧北之属,有五洲共七十二城。
彼辈穷苦,生于黄沙风口,面朝黄土背朝天,毗邻匈奴,常有马匪肆掠。
十年前,金帐王庭出兵沧北,持弯刀,驭铁蹄,挟不可阻挡之势,屠戮沧北。
沧北派人求援大命朝廷。
然大命正值天灾**,外有黄河水患来势汹汹大有一日千里倾覆之势,内有皇子党争步步惊心,朝堂无暇他顾。
沧北一时之间孤立无援,血流成河。
人常言,乱世出英雄,此言不虚。
沧北凉州节度使许愬破釜沉舟,于渭河河畔与匈奴大军一战,靡战七日,血水染红了三千里渭河,终究遏制住了匈奴王庭的北下之势。
许愬一袭血衣,撑刀倚立,望着破碎山河,以血祭旗,发下血誓。
不破金帐终不还!
三年前,许愬独子许卿,年方十六,持一口长枪独自冲入金帐王庭。
破金帐,斩王旗。
同年,大命三皇子朱正恒登基,皇恩浩荡,特封凉州节度使许愬为沧北王,开王府,立王旗,成为大命第七位异姓王。
而作为许愬的独子,许卿顺理成章成为世子,代父前往大命京都,进献金帐王旗。
明眼人都知道许卿来京都是作为质子。
沧北之乱朝廷未曾施以援手,等于是放弃了沧北,所以此刻的沧北已然完全脱离了朝廷的控制。
旨意发出月余,姗姗来迟的许卿总算是让皇帝等一众朝臣松了一口气。
肯来就意味着沧北王不会反,只要许卿一日在京都,沧北就一日不会脱离朝廷的控制。至于什么时候让许卿回去,这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只是让众人意外的是,这许卿住在长安沧北王府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一住就是三年。
三年来,沧北王府世子许卿在北巷酒馆,书院,沧北王府之间三点一线。
接触的人也简单明了,诺大的沧北王府除了一个随身婢女再无他人。
北巷酒馆一瞎了眼的酒馆老头。
至于书院,则住着天下三圣之一的夫子。
金陵画圣,夜庭剑圣,以及书院夫子,并称天下三圣。
三圣之下,又有七王。
这三圣七王说的可不是王爵,而是境界,世有七境,六境称王,七境称圣。
五境知命,四境知行,三境之下皆蝼蚁。
至于七境之上,天门不可窥,谪仙不落尘。
酒馆内,今日有雨,倒是清静了许多。
雨水从街道冲刷而过,不知洗去了多少污秽。
白面书生喝了一口清酒,入口便是独属于北方烈酒的醇厚浓烈。
“老丈,跟你打听个事,你可知沧北王府怎么走?”
瞎了一只眼的酒馆老头没有回应,酒馆的窗户支了起来,风雨呼啸,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不知何时街道路面缝隙中多了一抹猩红。
“酒放下,这酒给你喝,浪费了。”
酒馆老头的声音低沉,浊眼看着窗外雨幕似在自语。
白面书生闻言嗤笑一声正要说话,突兀全身一紧,头皮炸裂发麻,一股大祸临头的感觉清晰浮现。
轻浮的话语在嘴中被吞咽下去,起身冲进了雨幕,自始至终,老头只是盯着雨幕,一如从前。
次日,云高风清。
长安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酒馆内再次喧哗起来。
“听说了吗?一剑光寒三千洲,有玉面美称的幽潭白龙来长安了。”
“真的假的?是七王之一的那个玉面白龙?”
被往来酒客磨的包浆的酒桌上,几个汉子喝的高兴遂说起了这几日的见闻。
“他来做什么?”
“虽说对于七王这些人来说想去哪里都可以,但他终究是王庭的人,沧北的事情这才过了多久,他便来了长安,恐怕其中事情不简单。”
几人中一长衫大褂的中年汉子摩挲着手指,手上厚重的刀茧预示着他身份的不简单。
“此事我倒是知道些来龙去脉。”
就在这时,酒馆门口走进来一白面书生,先是对着酒馆老头微微弯腰,见老头没有反应这才看向几个汉子。
酒馆不大,几人的话题早已经被众人关注,这时众人都看向这白面书生,面露好奇。
“哦,这位兄台知晓其中的缘由?可否为我等解惑一二。”
“固所愿也。”
白面书生微笑点头,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春秋扇,潇洒的坐在椅子上,摇了摇扇子,这才不慌不忙道:“诸位可知这玉面白龙长相如何?”
众人点头,天下谁人不知玉面白龙面皮生的极好。
白面书生见状满意的点点头道:“这一切还得从如今长安十二郎君之首的许卿说起。”
“可是沧北王府世子许卿!”
白面书生啪的一声将扇子折叠起来道:“正是!”
“诸位以为这位世子殿下品行如何?”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道:“谁人不知世子殿下单枪匹马一人挑翻王庭,乃是我辈楷模。”
白面书生闻言面皮一紧,眼角微微抽搐,没好气道:“谁问你这个了,在下的意思是说这位世子殿下的德行性格。”
听到白面书生的话语,诸人有些疑惑,道:“这谁人能知?不过整个长安的姑娘都想嫁给世子殿下。”
“我等也从未听过世子殿下有不好的传言。”
白面书生嘴角一掀,语惊四座。
“那你等可知世子许卿强抢王庭公主的事情!”
“啊!”
本还有些喧哗的酒馆突然噤声。
紧接着,众人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激动,纷纷道:“世子殿下真是我辈楷模!”
“做人当如世子殿下!”
……
“如此,这玉面白龙为何来长安我就明白了,莫非是这玉面白龙仰慕王庭公主,来找世子殿下的麻烦来了?”
白面书生看着一本正经分析的众人,心有些累,但好在效果差不多,就等这消息传遍整个长安,他再出来邀战不怕他不答应。
大命王朝,京都长安。
朱正恒继位三年,也就是元丰三年。
沧北王府一大早就有人上门,身为如今大命都城禁忌所在,真正有资格又敢登门的人不多。
来人有这个资格,黄色外裳,白色里衬,一席锦绣流烟长裙及地。
她是楚府大小姐身边的丫鬟,秋霜。
楚府家族渊源,几百年间出过三位皇后,两位宰辅!更是当今太后的本家。
当今太后楚箫咽在闺阁之中时便才名盛传,有长安第一才女之称。
后先皇驾崩,楚太后刚入宫没多久便以十四岁的年纪撑起了风雨中飘摇的大命。
先是拿出先皇遗诏全力拥簇与自己差不多大的新帝朱正恒登基,后略施小计便让虎视眈眈的各路皇子无功而返。
如今三年过去了,楚太后身份之尊贵不言而喻。
虽不是当今圣上的生母,但却深受圣上尊敬,楚府作为太后的娘家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守卫一听是楚府的人,自家世子又有过交代,便没有多问径直将其带到了沧北王府的一处偏僻小院外。
小院曲径通幽,栽种着大片的绿竹,里面不时传来击打的声音。
带到后守卫便径直离开,只留下秋霜一个人。
秋霜看着眼前这明显不大的小院子,心底有些紧张,他,就住在这里吗?
自小便征战沙场,后又孤身一人深入敌后,斩金帐王旗。
怀些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的心情,她推门走了进去。
就是这么一个在长安不知被多少少女倾慕崇拜的少年英雄,此时不知什么原因,在她进院的时候,手里正摩挲着一件粉白相间的肚兜。
四目相对的刹那,空气中的氧气都瞬间稀薄了很多。
场面一时间略显焦灼!
好在那人沉着冷静,丝毫不慌……假装手里的粉白肚兜是汗襟,擦了擦汗水,然后很自然的将肚兜揣进了袖口里。
“来了?”
不知是不是寒毒的原因,那人声音带着些许艰涩与沙哑。
秋风徐徐,竹叶窸窸窣窣。
那人取过一旁的狐裘披上,长发不知用什么东西简单的束缚着,额间几缕须发零落。
修长的体态让他过于好看的脸上多了些英武。
“嗯。”
秋霜一时间不知道何去何从,甚至都忘记了自己的来意。
“那便开始吧,因为是第一次的原因,我会轻一点,你若是痛就喊出来,等我释放之后便会舒服起来。”
许卿看着眼前的丫头,轻声道。
他的本意是向楚府讨要来这个丫鬟,只是楚府执意不给,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其来沧北王府住上些许时日。
夫子有言,解毒期间二人需日夜接触,气息时时刻刻中和,才会事半功倍。
秋霜面色严肃,认真的点了点头,此情此景她不知期待了多久,如今这个神圣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图册中的姿势她早已经牢记于心,立刻盘坐了下来,伸出手来。
许卿坐在她的对面,同样伸出手,两只手接触的瞬间,她檀口一张,一声痛苦的呻吟吐了出来。
许卿心头不忍,但也只能继续,这个叫秋霜的虽为女子,却有着天下至阳至纯的体质,如同一颗小太阳,每时每刻都在消耗燃烧自身生机寿元。
与他体内的寒毒几乎不相上下,二者交融或许能中和一二,这便是他一直逗留在长安的原因。
三年时间换夫子一个指点,对于沧北,对于他来说很划算。
就在二人沉浸在痛苦过后的美妙中时,此刻的千里之外。
沧北,云州。
三年时间过去,沧北休养生息,往来贸易也开始恢复了起来,云州城紧临渭水,有小江南之称,是以民众效仿江南多以文雅为之。
烟笼寒水,月笼屋檐,柳叶垂条,渭水河上划来一叶扁舟,小雨淅沥,扁舟之上有一遮面少女撑着玉骨玄机伞。
小舟无风自动,向云州城而来。
进了云州码头,过了柳叶桥,小舟便进入了云州城。
只要过了这云州城,便代表出了沧北了。
夜云汐回首望向北方,此处距离王庭越来越远了。
从尊贵的王庭公主到卑贱的婢女,她并不意外,这一点她从小就知道。
王庭鹰主从她出生之时就得到了长生天的启示,‘风起沧北,他将携着长生天的意志带走王庭金莲。’
此次王庭北下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找到这个他。
鹰主的启示没错,她找到了。
她脑海中浮现一道身影,心中生出一股无力,他太强大了,王庭之所以被如此快的击溃都是因为他的存在。
十六岁,知命境!
不过,草原上最美的金莲生来就属于最强大的人,她敬畏他,也崇拜他,自奉他为主。
她是有机会杀死他的,在王庭,他将她掳出王庭后便寒毒爆发,昏迷了过去,但她没有。
她摘下腰间的酒囊喂他喝下,烈酒入喉如火。
片刻后,他额头凝聚出一滴黑色液体。
这黑色液体散发着森森寒意,让她神色微动,寒毒!
怪不得他盛阳的天气身披狐裘。
所以她没有跟随他离去,而是回了王庭找寻解毒的方法,如今她找到了方法,自要去长安为他解毒。
小船驶入一道支流,很快便停在了岸边,此刻的岸边已经有一个女子在静静守候,看到她的瞬间立马恭敬的迎了上来。
“公主。”
“在外面不要叫我公主,叫我小姐。”
“是小姐。”女子点头带着夜云汐走进了一旁的小院。
小院不大,但很精致,小院一旁有一颗梨花树。
院内已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