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县衙，人满为患。

王敬祖孙废了好大功夫才从人群里挤出来。

王峰睁大绿豆眼，好生打量着公堂内形形色色的人。

郭常斌和贾正业他是见过的，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随后目光逐渐落在那名丰神俊逸的少年身上。

想必这就是皇孙云弘。

百闻不如一见，王峰当即觉得云弘确实很有才华气息。

“爷爷，那就是秦王么？”王峰询问。

王敬微微颔首，“想必就是了。”

王峰又问今天公堂上要审的是什么案子，王敬并不是很清楚。

祖孙二人只好询问身旁的钱塘百姓。

听完各家之言后祖孙二人大概明白了些许，如今河堤被毁坏一案已经围绕卢玉成展开。

换句话来说——

之前郭常斌上疏弹劾贾正业的罪名乃是子虚乌有。

还没开始公审，郭常斌就落了下乘。

王峰不以为然。

因为他见识过郭常斌这张嘴的厉害，认为无论怎么样郭常斌都不会输得太惨。

王敬眯起眼睛，喃喃自语道：“看似是两个官员的角力，实际上是太子阵营与右相阵营的明争暗斗。”

至于云弘站在哪边，尚不得知。

王峰趁着公审还没开始，扭头向身旁的百姓打听关于贾正业的消息。

令他没有想到，钱塘城内的百姓都对贾正业赞不绝口。

“外界那些流言蜚语对贾县尉太不公平了，我们都承过贾县尉的恩情，是咱们钱塘城的青天大老爷！”

“与郭县令相比起来又如何？”王峰追问。

这个百姓稍加思索后说道：“郭县令也不差，只不过与贾县尉相比起来稍逊半筹。听您二位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咱跟你说，贾县尉事必躬亲，十分体恤咱们百姓的痛点。”

王峰大为惊奇。

一旁的王敬呵呵笑道：“你还不明白么？”

“明白啥？”小胖子反问。

“贾正业之前在长安的名声败坏，来了钱塘城之后又被百姓爱戴。不是因为他转性了，而是因为他背后站着的是秦王，他的所作所为定然有秦王出谋划策。”王敬的一番话让王峰恍然，目光不由得落在云弘身上。

暗道秦王当真好手段。

王敬亦轻叹道：“钱塘城有种别样的气象，与周围的县城大为不同，应该是出自秦王的手笔。你我看完这场公审之后，再去十里八乡巡查一番。”

祖孙二人不请自来，而且以这种低调的方式，就是为了不让钱塘城大大小小的官员有所准备。

王敬深知一个道理——

想要了解一方县城最真实的模样，千万不要看县城规模有多宏大与华美。

而是要看下辖的乡村百姓是否安居乐业。

巳时已到。

经过衙役的训诫之后，县衙外的百姓都纷纷噤声。

郭常斌笑眯眯看着贾正业，让他开始审讯卢玉成，贾正业当即让人把卢玉成带上来。

卢玉成经过半个晚上的沉思，已经想到了法子。

结果还不等他开口，郭常斌反而率先发难，斥道：“凡人卢玉成，昨夜本官家宅走水，可是你的同伙所为？”

卢玉成懵了。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郭常斌在跟他通气。

表明郭常斌也遇到了麻烦。

贾正业极为不喜。

若非云弘还沉得住气，他肯定会在公堂上跟郭常斌干起来。

“小人冤枉，昨晚小人已经被县衙带走，哪还能让人纵火？”卢玉成说道。

郭常斌不再追究，“哦，那倒是本官误会你了，还是回到案件本身吧。”

通过这番话，二人已经明白双方的处境。

卢玉成继续喊冤。

贾正业拍下惊堂木，询问卢玉成有何冤屈。

卢玉成说道：“昨晚小人是去了徐家老母的家宅不假，但小人并不是为了杀害她，而是想从她家里偷点东西。”

“与那什么毁坏河堤案无关！”

“还请大人明察秋毫，还小人清白之身！”

人群中。

王敬露出很感兴趣的表情。

“这卢玉成脑子挺好用，懂得为自己辩解。”

“我倒要看看贾正业如何处理这些疑点，是否有其父的三分火候。”

公堂上。

贾正业面色不变，询问卢玉成为何千里迢迢要跑去徐家老母家里行窃，随便在钱塘城内找一家人都比徐家老母家里财物更多。

卢玉成腹中早有对策，恭敬回答：“回禀大人，您应该清楚哪怕是晚上，县衙的衙役都会在钱塘城内巡逻，我若是在城里行窃定然会被逮捕。其次，我之所以盯上徐家老母的家宅，是因为我知道她的五个儿子已经被逮捕，徐家老母好欺负。”

此话一出。

钱塘城的百姓都骂翻天了。

都说卢玉成不要脸，竟然欺负一名老妪。

便是连王峰都被带偏了，不停责骂卢玉成是混账玩意。

王敬愈发觉得有意思。

“爷爷，难道您不觉得卢玉成很混账吗？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真不怕遭天谴！”王峰愤愤不平。

王敬反问：“如果他说的都是假的呢？”

“啥意思？我不太懂……”王峰迷糊。

“当卢玉成主动揽下一桩稍微轻些的罪名，大家的注意力都会被这个轻罪所吸引，自然而然就不会追究另一桩大罪。”王敬开口。

王峰倒吸寒气。

这可真是顶级攻防，连他都差点中招了。

堂上。

卢玉成还在为自己申冤，希望贾正业能给他清白。

贾正业微微皱眉。

郭常斌开口提醒：“贾县尉，本官倒是觉得卢玉成所言不假。其实案件本身就很简单，你不能为了立功而把两件不想干的事情强行联系，这是不对的。”

说话之时。

郭常斌偷偷瞥了眼云弘。

本以为能看见云弘铁青的脸色，没想到云弘神色依然平静。

像是没有波澜。

“莫非云弘还有什么底牌？”郭常斌暗道。

下一刻。

贾正业再次开口，笑着问道：“卢玉成，你是不是不承认威胁徐家五兄弟主动认罪一事？”

卢玉成，“小人是冤枉的，自然不会认领这个莫名其妙的罪名。”

“好，那我现在就让徐家五兄弟上来指认，若是都指认你是威胁他们的人，你又有什么好说的？”贾正业反问。

卢玉成一下子有些慌张。

却不料郭常斌心底乐开了花，贾正业真是昏了头。

竟然提出这种馊主意。

当天夜里卢玉成是蒙着脸的，就算徐家五兄弟一同指认卢玉成又如何？

完全可以说五兄弟受到了贾正业的指使。

让这件案子无法查下去。

“竖子还是嫩了点，以为这样就能执掌大局了么？”

“当真是一步臭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