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岐八家有各自的产业，犬山家的地盘是风俗业，皮肉生意就算在黑道中也被人瞧不起。”犬山贺在清幽的竹林前这样介绍自己的家族。

“我的父亲死于他的军国主义梦想，留下一个岌岌可危的犬山家。”

“那活该。”宁珏的毫不客气的评价。

“剩下的人想把蛇岐八家变成七家，犬山家靠着美军的帮助苟延残喘，我成为了昂热的学生，背靠着我的这位老师，我担任了第一任执行局局长。此后，我和校长，六十年未见了。”

犬山贺省略了很多细节，不过仅靠只言片语已经足够想象出当时的苟且。

“很多故事里，功成名就的主人公都会销毁自己发迹前的不堪历史，如果还有见证者也会一并杀掉。”宁珏坐到石阶上，倚着柱子，“所以说，你其实更想亲手终结校长，就像你们日本人崇拜的吕布一样。”

“宁珏君，被你看穿了，留你不得。”犬山贺开了个玩笑，纵身入内，持刀跨立。

宁珏也笑了笑，拿起合金刀挽了个刀花，边走边说：“吕布历经三姓，他心中只有一种信念，就是纯粹的利己，世俗的眼光和道德标准无法成为他的阻碍。”

合金刀发出嗡鸣，必须要让犬山贺重视自己的实力才能获取更多的信息。银光大开大合，宁珏肆意挥洒自己的体力。

“所以犬山先生，是什么信念在困扰着你？让你在两种道义之间表现的如此纠结！”

犬山贺的鬼丸国纲与合金刀一接触，差点脱手，剑圣险些在战斗中失去自己的刀。

“绝不是你觉得卑贱的风俗业对吧，校长的风流人尽皆知，他只会夸赞你在事业上的成功，欣然收下你送来的姑娘。”宁珏还在追问，两把刀十字交叉，刃对刃，两人的鼻尖只差一拳距离。

“六十年不见，究竟是老师忘记了学生，还是什么东西阻碍了学生邀请老师？”

宁珏的话就像一把重锤，一字一击，透过这幅老躯震动犬山贺的心头，盖过了金属的清音。

犬山贺被宁珏压的节节后退。道馆内只剩下宁珏的话音和竹林的沙沙声，犬山贺倒和客人一样。

终于，犬山贺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叫刹那的言灵，128倍速全开，消失在宁珏的刀下。

“真是拳怕少壮啊。我不如校长，他就像躲在了时间女神的裙摆之下，逃过了光阴的侵蚀。”犬山贺开口了。

其实如果只看犬山贺的外表，他的头发都还是半黑半白，上半身裸露出的皮肤被肌肉撑起富有弹性，根本不会联想到他已经是一个八十岁的老人。

“宁珏君，打败我！在剑道上，像校长那样打败我！”

犬山贺发出狮子吼，老迈的狮王重现巅峰时期的剑圣气魄，力与巧，威与势，在七阶刹那中斩出数米的刀光。

宁珏的表现毫无剑客的操守，合金刀没有迎上刀光，反而被言灵剑御定在空中成为了借力的支点，他的身子像鬼魅一般闪到一侧。

刀光射入竹林，十数根竹子当中裂成两半，切面平整光滑。

好比昙花一现，犬山贺再次变回那个年迈的黑道家主，他大口喘息，汗水蒸腾成水汽。

“犬山先生，交浅而言深，是我冒昧了。”宁珏走到他身边，不再咄咄逼人。

“校长说，要让你享受到最好的招待，所以在我这里，百无禁忌。”犬山贺的理由出人意料的简单。

“哈哈哈，我还以为在整个日本都能横行无忌。”宁珏又在说梦话了。

“如果你能打败蛇岐八家的所有家主，那么你下次再来日本，我们会在机场亲自迎接。”犬山贺直接给出一个看似荒诞却又符合一贯的刻板印象的方案。

“真是个慕强的民族。”

“所有民族都尊重强者，乃至龙族亦如此，我们只是不耻于弯腰。”

就当犬山贺是对的吧，宁珏不打算真的和他掰扯民族性的问题。

“说起来宁珏君对屠龙怎么看？”犬山贺提出一个新话题。

“犬山先生，我还没有入学，对于龙族的了解很浅薄。在我的认知中，它们是一群很厉害的大蜥蜴，基于最朴素的善恶观，我觉得屠龙是正义的，并且我认为这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这是宁珏的真心话。

“宁珏君，相较于从某个遗迹中复苏的龙，我们更多的时候是处决失控的混血种。”犬山贺曾经是执行局的局长，斩杀的失控混血种绝对是一个惊人的数量，“杀死一个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人很简单，可如果这个人是你朋友、学生、亲人呢？”

“宁珏君你是S级，你将不得不面对一个严峻的问题。由于你如此高的龙族血统，你的孩子，他的血统可能会突破血统界限，成为失控的野兽。甚至在孕育时，都可能直接破开母体，即使你的妻子是普通人，她仍要承担这样的风险。”

犬山贺的话语中流露出萧索、孤独的意味，他描述的不是一种假设，而是真切发生过的事情。

“你的刀，要挥向至亲吗？”

“不知道，说真的。我还没有想象过会有一个人成为我的伴侣，与我一起走完混血种漫长的一生，更别说孩子......”宁珏顿了顿，苏晓樯的样子毫无预兆的出现在脑海中。

摇了摇头打散这些幻影，宁珏重新思考犬山贺的问题。他说：“就算我此刻可以信誓旦旦的说出‘我可以挥刀’，但可以预见的是等到真正面对那一刻的时候，我仍旧无法保证自己究竟会作出怎样的选择。我是人，可我不相信人性。”

“你的迟疑才是你这个年纪该有的表现，宁珏君。”犬山贺拍拍宁珏的肩膀，“我们是龙与人之间的阴影。人性与龙性就是磨盘的两块石头，它把我们牢牢的困在夹缝之中，然后逐渐碾碎，变成自己都陌生的模样。”

“无解的问题，交给时间吧，科技的进步或许会迎刃而解。”宁珏也想不到什么好方法。

“希望那一天早点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