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洒满了院子里，走进只看到人们的哀嚎与哭泣，以及对亲人突然死去的不可置信。

“你是？”有人苍白着脸拦住了去路。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受主人家邀请的，请问这家的主人在？”

女子提着银色的手提箱，歉意的问道。

“哎，跪在灵堂哭的那个就是，这家人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是可怜呢。”

拦人的叹了口气也神情憔悴的走了。

女子眼神轻轻的落在灵堂的四周，简单的打量一眼向哭哭啼啼的中年夫妻走去。

在路上默默的避开低着头的人，到达了他们的面前。

“请节哀”

女子语气低沉道。

“谢谢，你…你是？”

妇女停下了哭泣，询问，旁边的丈夫依旧是跪在一边哭，不为所动。

“我是小崔，之前跟你们联系过的。”

女子，不，崔湘回道。

“奥……那个事务所的。”妇女表情有些不好看。

“如你所见，没有什么异常，还请回吧。”妇女环顾了四周，视线在触及灵堂的照片时身体一颤，回过神的摇了摇头，请她离开。

‘咔塔’

崔湘放下了行李箱，看了一下依旧在哭的中年男人，视线落在了灵堂上的黑白照片上——上面的少女笑的很灿烂。

“至今不能入殓安葬的，都是有怨气在身。”

崔湘语气淡淡。

“胡说八道！”中年男人没有在哭了，他红着眼睛恶狠狠道“我女儿这辈子过的平安顺遂，健健康康，会有什么怨气！你们这些想赚钱想疯了，诅咒我的女儿，你给我滚！给我滚！”

妇女为难的安抚着中年男人，语气有些加重的对崔湘道“这里不需要你，你可以走了！”

“总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是会让亡灵不得安息的。”

崔湘提起箱子叹了口气，看了一眼黑白照片的少女，少女灿烂的笑容已不在，斜着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她。

慢慢踱步到灵堂前，举起了三根香，插了进去，拜了三拜。

照片上的少女虽然眼睛依旧是恶狠狠的，但是嘴角却上扬了起来。

期间中年夫妻不发一言的看着她的举动，脸色也有些缓和。

“那么，告辞。”

崔湘毫无留恋的向外面走去，也不管剩下的人什么反应。

在向外走的时候，她又遇到了那个拦路的人，那人依旧是苍白着脸低垂着头，慢悠悠的从崔湘旁经过。

“谢谢你的香。”

听到声音从耳边传来，目视着他走了很远，才淡淡道：

“不客气。”

眼神收回，踏出了门。

“你不该去上那注香。”

门口拎着黑伞的男人语气冷道。

“不可能一直让她被镇压在这里，总归是个小姑娘，生闷气对身体不好。”

崔湘抱臂，淡淡的看了眼男人。

“啧，随便你，走吧。”

男人将黑伞撑开，接过行李箱，语气有些不耐。

崔湘走进伞里语气有些调侃：“就好像你什么时候能管我一样的，小希望。”

“别叫那个名字！”男人拧眉：“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傻子了。”

“真无趣啊。”崔湘瞥了一眼男人，随口应和道，好好好，下次不叫了。

“我现在是沉锡”男人看了一眼崔湘再次重复提醒到。

“好好，小锡，好的，小希望。”崔湘应了一声，向前走去。

“真是的，你少给我自说自话了！”沉锡抱怨了一声，任劳任怨的跟上。

后方院子上的颜色，又加深了很多。

后半夜，躺在床上的崔湘被一通电话吵醒了。

“喂，您好。”

崔湘意识清醒的接通。

“是…是我，崔女士，麻烦您能不能来一趟！”

电话那端的女人语气害怕的要求道。

“好的，我马上就来。”

崔湘看了一眼电话备注，答应了下来。

“嘟嘟嘟”电话忽然挂断了，响起的声音让她微微侧目。

早就预料会发生这种情况的她，身上穿的整整齐齐，掀开被子，拿起床边的行李箱就向外走去。

“哈切”外面的沉锡伸了个懒腰，扫了一眼穿戴整齐的某人，眼睛微眯“这么晚又去了。”

“总得为小孩子的恶作剧画上句号吧。”

崔湘无奈的叹了口气。

“呵，谁让你多管闲事。”沉锡冷笑了一身，扭了扭脖子“我去再睡会儿，你自己跑过去叭，恕不奉陪。”

说着他懒懒的准备迈进了房间。

“我给你开工资可不是让你睡觉的。”

崔湘面带假笑，拎着沉锡的后脖子就给人拽走了“老老实实给我开车去，沉特助。”

二人很快到了院子门口，冲天的黑气让人有些不适。

“看看吧，你造的孽。”

沉锡冷笑。

崔湘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拎着箱子向院子里走去。

刚一进去，院子里的人都抬头看她。

脚步微钝，直向灵堂而去。

好在，没有任何人拦着她。

灵堂里比想象的要平静的多，依旧是中年夫妻跪在地上，只是他们不在哭泣。

他们对于进来的人，没有任何的关注，齐齐直勾勾的盯着地面看。

“我来了，钟玲”

崔湘看着灵堂上少女的照片，淡淡道。

黑白的照片几经变化，最后定格在微笑的表情。

“你终于来了。”

耳边传来的少女沙哑的声音，偏头看去，穿着黑色长裙的少女，就站在她的身边。

“你想要什么？”崔湘神色淡淡的问道。

“想要什么？”少女钟玲神色扭曲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这是第一次有人问我想要什么……”

“十岁那年我想要小商店的芭比娃娃”

“十二岁那年我想要成为了一个钢琴家”

“十五岁那年我想要人生的第一台钢琴”

“十七岁那年我想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二十岁那年我想要喜欢的人不要死”

“二十二岁我想要他们生不如死！”

说着说着她的表情变得似哭似笑。

“据我所知，你十二岁的时候学习了钢琴，十五岁的时候，因为车祸，导致指骨断裂，于是去学了芭蕾。十七岁时，你遇见了一个失明的小姑娘，是你的邻居，她非常喜欢钢琴，你喜欢她，但是她不接受这种爱情，于是从楼上自……！”

“严妍才不是自杀！她是被人杀害的。”

钟玲语气哽咽“我的手也不是车祸造成的，是有人故意的”

“都是他们！！”她眼神泛着红光“他们让我失去了钢琴的梦想，她们杀了我最爱的人。”

“好吧。”崔湘叹了口气“你想怎么处罚他们？”

钟玲神色一顿，凝固了表情：“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他们感受到和我一样的痛苦。”

她表情困惑，捂着头的样子有些难过。

“你知道地狱吗？”崔湘语气淡淡：“真正做了坏事的人是会到地狱去的，但是”

“我没有看到他们的恶”

“看不到恶的人是没有理由进地狱的”

“没有恶？他们怎么可能！……”

崔湘打断了她：“你眼睛中看到的恶真的是他们吗？”

“你擅自背着他们去开车，结果出了车祸，受了伤。”

“因为她拒绝了你的爱，你到处造她的谣，让她没有办法跳了楼。”

“还有，你的死亡是你自己酗酒过度，才造成的。”

“你知道不知道，你身上全是恶”

“原来一切都是我……”钟玲不可置信。

“你看看这个吧。”

崔湘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封信，是严妍的遗书。

遗书上写满了她的痛苦，以及自己识人不淑，还有她对钟玲自私的控诉。

“还记得你十岁那年床头的洋娃娃吗？”

崔湘提醒道。

“洋娃娃？是爷爷给我买的。”钟玲泪眼朦胧。

“你的爷爷他真的还是你的爷爷吗？”

“只有他们才会在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在你的床头放一个洋娃娃。”

看着钟玲流泪的模样，应该是明白了，站在她身后的人一直是谁。

光从她的脚下慢慢破碎，她回头看了一眼低垂着头的中年夫妻，满怀期待的问：“如果我进了地狱，下辈子还可以做他们的女儿吗？”

崔湘笑了笑，并没有说话，但钟玲已经明白了什么，释然的笑了，化为光点消失了。

她打了个响指，天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面前的中年夫妻忽然醒了过来，抬头看向了崔湘。

“谢……”

“不必说这个，钱划到账户就行。”崔湘打断了他们。

看着两人连连点头，崔湘转身向门外头去。

沉锡站在门口注视着她，黑眸里是她看不懂的神情。

“他们身上满满的恶，很恶心。”

不知不觉，他说出了口。

崔湘神色淡淡：“这样的人会下地狱，但那个小姑娘就不一定了。”

听了这句话，沉锡走上前撑开黑伞挡住了崔湘头顶的光。

“走吧，还有下个委托……”

“嗯……”

崔湘点了点头，彻底踏出了这道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