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瑞面色凝重，他深知眼前的是劲敌，尤其是那个手持四米马槊的，乃是年少成名的羊氏子弟。

他当即大声下令：

“全队稳住阵脚！临阵退缩者，斩！战后，每人赏钱数千！”

他那些嫡系的赵王府护卫听惯了少主的命令，立刻齐声高呼，声音响彻四周。

这呼喊声带动了那些临时拼凑的部曲，众人也跟着齐声呐喊，一时间，喊杀声震耳欲聋，仿若要冲破天际，一场惨烈的厮杀即将拉开帷幕。

所有人都在竭力维持阵型，唯独一人，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完全不顾阵型，此人正是羊盏。

很明显，他打算以一己之力充当先锋，直接冲破敌阵。

步槊纷纷向他刺来，他的战马本能地想要躲避，羊盏轻轻磕马腹，战马从敌军军阵的正前方划出一道弧线。

战马的马眼有专门的遮护，用以防止两边的箭矢，同时让马儿只能看见前方，此刻，马偏过头去，看不到周围的步槊，是以依旧保持高速。

与此同时，他双手紧握马槊，猛地一记横扫，竟将数支刺向他的步槊全部砸开。

这股力道大得惊人，不少敌军士兵直接脱手。

紧接着，羊盏带着那有所减弱却依旧强劲的冲击力，一头撞入了敌阵左翼，没有长枪防御、阵型相对散乱的敌群当中。

战马长嘶，凭借自身雄壮的身躯和厚重的当胸甲，将一名敌军撞飞出去。

随后，数名敌军持枪向马儿捅来。

羊盏在马上左右挥舞马槊，将大部分攻击都化解开来，那些未能化解的攻击，也都被他身上的铠甲或是战马的半身护甲挡住。

他们还想继续攻击，试图将这个孤身突入步兵军阵的大将拽落马下。

然而，更多的冲击接踵而至。

羊盏这当先一冲，把原本严整的敌军左翼阵型搅得七零八落。

后续骑兵放平长枪，第一排发起猛烈冲击，那股强大的冲击力道，如同摧枯拉朽一般，直将不知多少敌军撕裂开来。

紧接着，第二排骑兵从第一排骑兵冲击形成的缝隙中，再次撞进敌阵。

这些敌军本就来自不同势力，各自为战。

他们骑着身披全甲的战马，长途跋涉了半个北城的距离，又接连经历数场战斗，气力早已衰竭。

而他们倚仗的赵王府精锐位于中军，却被羊盏一人将为数不多的长枪兵全部冲散，导致不仅右翼崩溃，中军也防线大开，骑从马蹄下死伤惨重。

一开始，他们还勉强支撑，但随着更多骑兵找准空隙，放平长枪冲击进来，尽管有些骑枪撞在盾牌或身着皮甲的敌军身上折断了，可被击中的敌军也只有死路一条。

在这样猛烈的冲击下，终于有人抵挡不住。

在崔祎等人“只杀首恶，从者不论”的喊声中，这些胆气，气力尽数丧失的敌军纷纷向街道两边退让，好让冲击的骑兵通过。

阵后，崔楦也闭上了眼睛，转身骑马离去。

他没想到，对方这种奇特的冲击战术竟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马槊冲击，这可是世家子弟都要训练许久才能掌握的技能，而崔祎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悄然组建起一支能发挥出如此恐怖冲击力的骑兵队伍。

由于他们要对付的主要是宿卫步军，根本没准备多少长矛、马槊和长枪兵，这成了这场战斗失败的关键因素。

事已至此，大势已去。

中军再无遮护，而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秦王，或许还能收拢残余力量，稳定军心，试图在前军重新结阵。

那些之前还能勉强集结起来、试图再次摇旗呐喊的僮仆和无赖们，此刻见那如铁打一般的数百步军都已败下阵来。

其他各家族府中豢养的家兵，就像温顺的小绵羊一样，乖乖站在道路两旁，任由武陵王的百余骑兵冲阵而过。

他们看不清那些骑兵的面容，只能看到最前方的骑兵人人身着全装大铠，甚至有人战马也披着马铠，上面沾满了不知多少人的鲜血。

他们当即被吓得胆战心惊，大喊一声，便以比之前快数倍的速度向后方逃窜而去。

崔祎坐在马上，此时他的心脏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此前，他只感觉自己身穿的铠甲仿佛被刀劈斧凿一般，承受着无数锐器的冲击。

偏偏他的视野被面罩遮蔽，根本无法顾及周全。

所幸，他没有被那巨大的反冲击力撞下马来，而是在崔黄须和羊敢的协助下，冲了过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见身后的骑兵随从人数已不如来时那般众多，有些是没跟上，有些则是落马生死不明。

但他依然心潮澎湃，众骑从也不禁振臂高呼：“万胜！万胜！”

一波又一波的呼喊声响起，席卷着这条街道，向所有人宣告一个事实——他们今晚的政变已经失败了。

远处的秦王同样听到了这样的喊声，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那困扰这支军队许久的宫城大门终于被撞开了。

然而，崔毅眼前出现的并非惊慌四散的守门士卒和仓皇逃窜的宦官，而是数十名乃至近百名面色决绝的飞节军兵士。

在他们正后方，全身披挂的鱼思贤手执长槊，亲自督阵。

怪不得此前宫城城墙上的宦官越来越多，原来是他提前把那些飞节军兵士撤下去修整，就等着宫门被撞开，在此堵截秦王乱军。

崔毅咬紧牙关，带着本就因之前对付那些宦官而消耗大量体力、疲惫不堪的王府护卫，快步向前冲，试图打通这最后的阻碍。

两军在这狭窄的宫门之内捉对厮杀，长槊相互乱捅，在长槊下方，还有弓着身子的跳荡之卒贴身肉搏，场面血腥异常。

就在这时，一阵如潮水般的呼声从后方远远传来，其间还夹杂着无数人的脚步声。

“万胜！万胜！”

“败了，我军已败了。”

糟糕！”

崔毅当即心中一紧，他知道在这种情形下，这意味着什么。

果然，只见左右两边，那些之前还强撑着奋战的秦王府护卫们，此刻心中惶惶，纷纷左右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