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焚书
第50章 焚书
开口说话的正是荀参,他从王府中那些惊慌失措的下人交谈中,了解到了昨晚政变一应事情。
看到荀思迈步而入,一时间,他心绪复杂,却并未表露出来,只是淡淡地指了指面前的席子,说道:
“坐吧。”
荀思走到荀参对面,行了一礼,说道:
“侄儿看望叔父来迟了。”
荀参轻轻哼了一声。
叔侄二人在这别院中相对而坐,那些前来禀报控制王府后诸多事宜的下人,都站在两边,手捧着各种书简,跪坐在院外,既不敢听叔侄俩交谈的内容,也不敢擅自离开,直成了一排。
荀参目光灼灼,看向荀思,问道:“尔家大王欲为何事?”
荀思回了一礼,说道:
“思有一事未解,若论宗族亲疏,只怕王上与叔父更为亲近,叔父为何如此称呼呢?”
荀参冷哼一声,说:
“我不过是不想落得和韦相一样的下场罢了。这不是你曾经劝诫过我的吗?怎么如今反倒要以身入局?”
荀思缓缓摇头,说:
“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叔父与思并非置身事外,而是身处激流之中。此时若不奋力向前,便会被冲刷到礁石上,死无葬身之地,实在是退无可退。”
“更何况,叔父难道以为,两年前那场祸事之后,大行皇帝选择叔父入朝为相,真的只是从地方选大员填补朝中空缺这么简单吗?”
荀参目光瞬间锐利起来,紧紧盯着眼前这个晚辈,看了半天,却摇头哂笑一声,说:
“荒谬,此无稽之谈。”
荀思也不再深究这个话题。
荀参深吸一口气,问道:
“武陵王打算怎么做?难道真要做那阉人傀儡的忠犬,还是欲效秦王故事?”
荀思摇头说:
“两者皆非,王上所谋之事,极为宏大。”
“有多大?”荀参追问。
“大到这京城虽为天下首善,却也容不下他施展腾挪。”
荀参闭目摇头,思索片刻,说:
“他倒是聪明,想离开这是非之地,他欲往何处?”
“河北。”荀思答道。
荀参当即笑道:“取死也。”
过了一会儿,又缓缓摇头,说:
“以你的才学,不至于看不出来其中利害,想来他是有什么办法说服了你。也罢,你要我怎么做?”
“秦、赵二王之乱,兹事体大,外朝需要有德之人出面收拾局势。”
“何人?”
荀思说;“能担此重任者,自非叔父莫属。”
荀参哈哈大笑,说:“我难道不是秦王一党吗?”
荀思说:“叔父说笑了。且不说事发前叔父就被秦王囚在此处,即便叔父真参与了此事,我家大王也说了。”
“这场叛乱既由他平定,他说谁是秦逆一党,谁就是,说谁不是,谁便不是。”
“哈哈哈……”荀参大笑,随即戛然而止,
“好好好,也怪老夫当初看错人了。”
“没想到武陵王竟是那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南阜之鸟。”
“看来我是真的老了。只是不知道,若我做下这等事,世人会如何看我?我荀参的名字又将以怎样的方式留在历史之中?”
荀思目光低垂,说:“仆只知道这世上能功人罪人的,不光有青史时评,还有己心,叔父但问心无愧即可。”
荀参抬手擦了擦因大笑激动而流出的浑浊泪珠,说:
“也罢,我不信自己双眼所见之人,但唯独信你。”
“以你的才学,要么一生谨慎从不犯错,即便犯错,也只有是足以让天下动荡的弥天大错。”
“既如此,那我便信你一次,拼着背负两面三刀的骂名,也要看看我这个左相能不能收拾这京城的局面。”
荀思赶忙行礼,深深下拜,说:
“侄儿不肖,连累叔父至斯,实无地自容。”
荀参摆了摆手,说:
“你起来吧。我知道秦王把与我们外臣联系的书简、信封放在何处。武陵王既然要谋大事,这些东西必不可少。”
当即,二人携手而出。
门外的刘大眼看到这一幕,暗自松了口气,心中十分欢喜。
荀思带着那支在攻破秦王府后,他们队伍已扩充到四百多人的队伍,一路向南,绕过大街,朝城东而去。
一路上,他们又遇到几支破西军的兵马。
荀思分出人手,告诉他们自己是奉宫中贵人命令、武陵王手下的平叛人马,于是又有一些人跟随加入,队伍声势越来越浩大,也没人来得及阻拦。
毕竟此时整个城市一片混乱,不少人因争抢战功、财物而互相争斗,各种乱象层出不穷,根本没人顾得上他们这一伙人。
就这样,他们带着足足五六马车的书简、书信,来到了城东的里坊。
果不其然,一到此处,就看到数百家丁、仆役各手持武器,而最外围是武陵王手下的将领、骑从们骑着马,显然已经将这些人收服。
荀思走到中间,又有数百名各家族子弟看到他从马车上下来,纷纷好奇张望,想看看这个名满京城的名士。
这时,荀参也从马车上露出面孔,众人见状,都倒吸一口凉气,转而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纷纷开口。
“拜见相公。”
“阿舅何来之迟也。”
崔祎也哈哈大笑着迎了上来。
在他身后,是数十位当朝清官、高门名士,此刻也都陪着笑脸。
这副讨好的神态,他们之前站在晋王、秦王身后时都不曾有过。只因他们此刻的身家性命都系于一人之手,有求于人罢了。
崔祎和荀思打过招呼,问及一二,便指着身后的几大车,笑着对在场众人说:
“原来这里便是尔曹昔日与秦王互通之书信。”
众人脸色大变。
崔祎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哈哈大笑,却从侍卫手中取过火折子,又让人找来一些易燃之物,覆盖在那些车上,将火折子投入其中,瞬间烈焰冲天。
火光将众人的脸色映照得如同阴天转晴、重见日月一般,众人都喜笑颜开。当下,甚至有人对着荀思拜倒,说:
“我昔日只道荀郎君那‘文佐尧舜’是过誉之评语,今日一见,才始信此言啊。”
一边说,还一边偷偷用眼角余光瞟向崔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