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幕:“关南州州府新来的检校司马!”
第十八幕:“关南州州府新来的检校司马!”
我不想去无端揣度别人是善是恶,可为了尽快查明真相,我必须怀疑所有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不仅缺乏证据,而且证物证言证人一概都没有!
除了一个发现死者尸体的当地农夫,但也早就吓傻了,睡了一觉,想不开,又忘不掉,就傻了。
彭春开始围着尸体的四周不停地在地面搜寻着什么。
他在找这附近有无凶手遗留的凶器,凶手或死者的脚印,凶手搬运、拖拽尸体的痕迹,凶手搬运、拖拽尸体留下的血迹,这周围有无草丛倒伏印痕……
“你跟个驴一样拉磨呢吗?转悠什么?不验尸验伤你在那找什么?遛狗呢还是遛你自己?”乔县尉跳着脚喝骂道。
“我……在找凶手是否留下了什么痕迹!”
“你放屁!用你去找?我养这么多人用你去找?你给我滚过来!”
乔本礽怒目圆睁,几乎要动手。
当然,对这种小崽子动手,他怕恶心到晚上吃不下饭。
魏云摩嫌吵,他叫来里正和乡老,询问最近村里有无缺丁少户和走失人口。
在得到否认的答案后,他又不死心地问,村里最近五年以来有无逃户黑户。
仍然没有。
毫无头绪,只能先安排认尸了。
高存宝让人把村里的破屋烂庙收拾出一间来存放尸体,村里和县里一起安排人看守,并在本村以及附近各村镇散发认尸布告,限期十日之内认尸。
三个人又谝了几句闲传,又把辛苦了一下午的两位仵作骂了一顿,这才分头行动而去。
师徒俩相顾无言,因为他们知道,所有人都嫌弃他们是仵作,是整天和尸体打交道的人。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但是回去还得先跟县尊交差,把情况禀明清楚才敢回家。
一想到这,乔本礽就气得牙痒痒——说又说不听,听又听不懂!你说你个老瓜瓤子不退位让贤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
万万想不到,这时候的县衙里,已经变天了。
本州新任检校司马,上面派来督查此次命案的人已经到县衙后堂了。
“县令正在县衙后院客房里面陪州里新来的检校司马聊天,说让你们回来了赶紧进去,去给人家州府来的客人汇报汇报!啊,对了,所有参与了这次外出勘察现场的人都得去!州里大官儿说了!每个人都得去!不能躲!”县衙属吏不耐其烦地嘱咐。
乔本礽也烦了:“滚!一个关南州的州司马!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吗?”
“乔本礽!你反了天了!”是安县令安崇义那苍老到颤抖的声音,人未到声先至,安县令咆哮着让乔本礽赶紧滚进来。
乔本礽不得不忍气吞声,先忍下这一口气,带着一众人不卸甲马不脱鞍又来到后院的客房门口。
乔本礽让大家序齿排班,列队站好,等在门外,自己和两位同僚,县丞高存宝,主簿魏云摩一起迈步进屋。
“安县令!你们高县县衙真是卧虎藏龙啊!”
一阵阴测测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话带嘲讽。
安县令似乎没有搭话。
“我看你根本就管不住这帮劣马!要是实在不行,我帮你管!你把位置让给我!反正案子不破我也回不去!你要是不能破案我来帮你破!”
这话,听着怎么好像似曾相识啊?
“怎么样?我来代管县里事务,你来做我的县丞!”
是那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
三个人尴尬地站在门外,不知道是该进门还是该转身走掉。
“这……这……这怎么可以?”
安县令的声音紧张到结巴。
虽然大家都在门外,也能感受到县尊的慌乱。
“怎么不可以?我来这就是为了办明白这起案子,要是办不明白,咱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生不能同生,死倒是可以试试一起死!”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这……什么情况?这么硬气的吗?
屋子里响起了扑通一声闷响,好像是有人跪倒在地上的声音。
乔本礽等不及,他刚想冲进去,老高和老魏拦住他,他老乔想死,我们不想死!现在还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不要动不动就跪!要跪去州里跪!”
那男声仍然阴冷。
“外面的!”
门外的三个人浑身一凛。
“县丞高存宝!主簿魏云摩!县尉乔本礽!还有你们的县令!安崇义,从现在开始各降一级!由我来暂代本县县令之职!”
“凭什么!”乔本礽暴怒,大喊一声,推开门就冲了进去!
室内,本州检校司马赢镇命,正坐在胡床上,他旁边的大桌案上,摆着小半桌子的果品和末茶。
本县县令安崇义跪在他脚边的地上,一脸的惊恐。
安崇义惊恐的是,这个乔本礽,就是个莽夫!
“你是什么东西!”乔本礽气冲斗牛,怒发冲冠,对着这个陌生的年轻人怒吼道。
“好没礼貌!”赢镇命斜睨他一眼,手上一动,似乎是不经意一甩,把手边的一盏装满了浑厚的末茶茶汤砸向了乔本礽的脸!
乔本礽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阵阴风倏尔刮过耳边,刚要抬头,只觉得眼前一花,“啪!”满盏的茶水便已然泼了他一个满脸!
乔本礽猛吸一口气,大吼一声:“我剁了你!”
“铮!”
是宝剑出鞘,划破空气的声音,待乔本礽刚一睁开眼睛,一把细长的束衣软剑早已对准了他的喉结!
赢镇命坐在胡床上,居下临高,举剑直逼站着迎向自己的乔本礽。
乔本礽一咬牙,一掌拍出,拍开软剑,手掌变招为抓,伸向赢镇命的脸,准确的说,是眼睛!
“太慢了!”
赢镇命脚下虚晃一招,吓得乔本礽信以为真,忙闪身后退,这么一来反倒门户大开,赢镇命仍然安坐如钟,坐着迎敌。只见他甩出手中软剑,飞剑而起,“噗”的一声,只见乔本礽倒吸一口凉气,那是金器刺入肉体的声音,一低头,软剑刺进了他的右大臂前侧,即正面对赢镇命的那一面。
剑身没有刺穿他的大臂,但也刺进去一寸深。
乔本礽“嗷”一嗓子惨叫一声,疼得一头跪倒在地。
高县丞、魏主簿吓得赶紧跪下,即是求情也是服软。
很你给面子了。
回过头来看我们的安县令,居然还软趴趴地跪在原地,吓得浑身筛糠,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看一眼。
赢镇命没有搭理他们,也没有让他们起来,更没有给他们面子:“我是本州检校司马,赢镇命!彭春在哪?你们县里的仵工彭春!”
大家都蒙了——他——这位赢司马怎么知道我们县里有这么一个人?难道他真的是无所不知吗?
当然不是。
赢镇命再次斜睨跪在地上的四个人,他终于站了起来。
在场跪在地上的四个人,都是县里的主官,一位主官(安)三位佐官(高、魏、乔),他们在更上级的主官面前乖顺得像只猫,一转脸在面对比自己更低级别的下级属吏,却凶残得像是一只狗仗人势、狐假虎威的拦门犬。
三
“我不在乎你们的死活,我只在乎,这次的案子要是办不明白,我会要你们的命,现在!你们最好给我听话!我的命令,不要你想,不要你猜,不要你去揣度我的用意!我只要你照办!”
这回是赢镇命居高临下了。他站在那里,看着跪在地上,弓着背不敢抬头的下属们恭敬的脊梁。
“明白!”其他三人高声应诺。
“你聋了?”赢镇命踮起脚用左脚脚尖挑起了乔本礽的下巴,逼他抬头看向自己。
乔本礽想生气可已经没有力气了,血都快流干了,他狰狞着脸,嘴硬地不肯说话。
赢镇命反手从乔本礽的右大臂上将软剑抽回去,又一个扫剑,挑个剑花。
“嗑啦!”一声骨裂。
一低头,地上瞬间散开巨量的血泊!
“啊——啊——啊——!”乔本礽的鬼叫哀嚎响彻整座县衙。
整个县衙地基都被他惊天动地的惨叫声震动了。
赢镇命一剑挑断了乔本礽的右手手筋。
“你还有三次机会,你还有左手和两条腿!所以你还可以继续嘴硬三次,三次之后,你还不服,我就没有留你活命的必要了!”
这下,连求情都没必要了。乔本礽满脸惊惧,他浑身颤抖地握住自己右手飚血的手腕。
这可不怪赢镇命,不听话的手下,就是枚臭棋。
“我再问最后一遍,彭春在哪?”
“我去找……不!我去请!他就在……门外!彭春!彭春!彭春小郎!”反应极快的魏云摩立马挣扎着站起来往门外跑,他快受不了屋里浓重的血腥味了,他可不想死在这里!
人在门外,已然听得差不多了。
彭春进了门,不等介绍,主动向赢镇命叉手行礼。
赢镇命:“怎么样?在这里还习惯吗?”
彭春:“还好!”
仍然是他平常所习惯的少言寡语。但是仅仅是这么短短几句,却足以吓破了其余众人的胆子。
这种对话,明明就是熟人之间的正常交流啊!原来……这两个人是相识的吗?
最震惊的还是被削断右手手筋的乔本礽——如果这两人是相熟的,那我之前这么对他……眼前这位,动辄就能让你血溅当场的狠人……得罪了他的熟人……岂不是自寻死路?
“彭春小郎!之前是我狗眼看人低!是我狗眼看人低!是我狗眼看人低!是我狗眼看人低!求你……求你原谅我!”
这话说得没错。
“就凭你一句话,我们就该原谅你吗?”说这话的反倒又是赢镇命。
“我……”乔本礽欲哭无泪,想辩驳却又不敢。
“想让我们原谅你,也可以,你得付出一些东西!”赢镇命阴笑着。
和他相反,彭春自始至终恭敬侍立一旁,闭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