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唐城阅繁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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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拜访骆宾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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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运客栈规模不大,仅有三进院子而已。在京城众多客栈中,最多只能算中等水平,不过因其距离尚书省较近,生意倒是颇为红火。尤其是每逢三年一次的大比之时,更是宾客盈门,住客大多是各地来京赶考的士子,满院皆是书卷之气,颇有“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景象。若是考前到此,必定能听到此起彼伏的读书声,相互呼应,饶有趣味。然而如今正值考试结束而榜单未放之时,几乎所有的士子都趁机外出游玩,或是拜访亲友,或是攀附权贵,又或是出城踏青,各不相同。难得有留在客栈的,或许丙四房中的那位老士子算是唯一的例外。

这位老士子年纪着实不小,两鬓斑白,胡须半白,面容黝黑憔悴,显然是运势不佳之人。实际上也的确如此,他便是以诗才闻名天下的骆宾王。骆宾王,字观光,婺州义乌人(今中国浙江义乌),自幼便有“神童”之称。二十二岁时,他曾以乡贡的身份参加京师大比,可惜名落孙山。二十五岁时,他再次赴考,依旧未能上榜。正当万念俱灰之际,他得到时任左仆射的长孙无忌赏识,得以进入其幕府担任属官。不久之后,因性格耿直得罪小人而遭诬陷,所任官职被罢免。在回乡途中,又受道王李元庆邀请,在道王府任职三年。其后,他坚决拒绝道王的挽留,携家带口前往兖州,想要效仿祖父耕读自娱,怎奈书生不善耕田,几番挣扎之下,不仅毫无乐趣可言,还将仅有的微薄积蓄耗尽,几乎到了“糟糠不赡,审算无资”的地步。加之老母年老多病,急需用钱,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写信恳求昔日好友司列太常伯刘祥道代为引荐,以获得参加科举的资格。幸得刘祥道仗义相助,骆宾王才得以以“贤士”身份参加此次大比。

时运不济,官运不畅,生活困顿,空有一腔抱负却无处施展。这诸多苦难,常人难以承受,更别说像骆宾王这样的饱学之士。然而,多年的磨难并未改变他刚直的性子。即便此番为了给老母治病,不得不违心向已是高官的至交好友刘祥道求助,可一旦获得大比资格,骆宾王依旧不屑去攀附权贵,甚至不曾有去拜访刘祥道的念头,宁愿坐等榜单公布。这固然是他清高个性使然,实则更多是囊中羞涩的缘故。此时的骆宾王,别说去拜访权贵,就连出城踏青雇马车的钱都拿不出,只能困在客栈中,以吟诗来消磨时光。

“睠然怀楚奏,怅矣背泰关。涸鳞惊煦辙,坠羽怯虚弯……”

骆宾王的诗无疑是上乘之作,只是受心境影响,不免带有一丝消沉,这般浅吟低唱,更添几分凄凉之感。只是他自己却不在意,沉浸在意境之中,恍惚间仿佛又看到当年黯然离京时的悲凉。

“骆先生在么?”

就在骆宾王追忆往昔之时,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传来询问声。这声音骆宾王熟悉得很,除了店小二那大嗓门,再无他人。

“稍待。”

一听是店小二敲门,骆宾王心中不禁有些忐忑。倒不是因为诗情被打断,而是因为他囊中羞涩,拖欠房费已有数日,此时生怕被催促。尽管这段时间店家未曾就房费之事催促过,但骆宾王自己却深感愧疚。

“骆先生,您果然在啊,我就说了,先生是勤奋之人,定然又在刻苦用功呢。”门刚打开,不等骆宾王有所表示,店小二便嘻嘻哈哈地说道。

“小二哥,房费的事还请小二哥宽限几日,待发榜之后,骆某定会如数缴纳。”

骆宾王担心等店小二开口催促会尴尬,便抢先说道,满脸歉意地拱手解释。

“哎呀,骆先生,您这说的是哪儿的话,小的可不是来催房钱的,得,光顾着唠叨,忘了正事,呵呵,骆先生,有位公子要见您。”

店小二显然是个爽快人,一听骆宾王这么说,立刻大笑起来,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赶忙解释起来。

“哦?”骆宾王来京多日,也有一些昔日老友前来邀约,但骆宾王为人清高,不想以落魄之态示人,便以温书备考为由一一推辞,只说等放榜后再逐一回访。如今榜单未放,诸位老友知晓他的脾气,自然不会在此时前来打扰。此时听店小二这么说,不由地一愣,实在想不起自己何时有过年轻的相识。

“公子爷,这位便是名满天下的骆先生,公子爷若能得骆先生指点,将来必定有所成就,呵呵,得,小的嘴碎,不打扰您二位交谈了,小的去忙了。”

店小二热情无比地往旁边让开,为骆宾王引见了一对主仆,然后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自顾自地忙活去了。

“学生王三郎见过骆先生。”店小二刚走,一名青衣少年便走上前来,对着骆宾王躬身行礼,甚是客气。

“不敢,不知公子此番前来是......”

骆宾王不擅与人交往,此时见面前这个少年极为陌生,年纪不过十岁出头,然而气度不凡,倒也不敢轻视。只是骆宾王不想与陌生人多费口舌,便迟疑地问了半句,丝毫没有请少年进屋交谈的意思。

“学生素来喜爱文学,听闻先生在此,欣喜若狂,冒昧前来,多有打扰。”

王三郎并非他人,正是微服私访的周王李显。此番前来鸿运客栈,正是专程拜访骆宾王。李显前世与骆宾王有过一些交往,虽不算深交,但极为钦佩骆宾王的才学与耿直。当骆宾王因遭后党陷害入狱时,李显曾为之奔走。刚被立为太子,便向高宗上书,为其脱罪。不仅是爱惜骆宾王的才学,更是欣赏其不畏权贵的风骨。当然,骆宾王一生的不幸,李显也心中有数。前世无能为力,今生既然重生,李显倒是想尝试能否将其拉入自己的阵营,顺便改变其坎坷的命运。

“公子客气了,骆某不过徒有虚名罢了,实在不值一提。”

骆宾王此时穷困潦倒,不愿以如此身份会客,对于李显的夸赞全然当作耳旁风,微微一笑,随口回了一句,依旧站在房门口未动,这架势明显是要送客。

骆宾王这般冷漠送客,对于他人或许有效。但凡有些脸皮薄的人见此,十有八九会自觉告辞。但用来对付李显,却毫无作用。别的不说,单论脸皮,李显在后世官场可是修炼得坚如磐石。别说几句不冷不热的话,就算用锥子刺,恐怕也留不下痕迹。

“不然,骆先生太过谦逊了。您的诗名传遍天下,想必青史留名也是必然。在下自幼仰慕先生的风采,但凡能得先生新作,学生总要反复诵读,直至能够背诵。每每细细品味其中韵味,都让学生受益匪浅。今能得见先生当面,学生喜不自禁。”

李显别的本事或许不算高明,但口才却是一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在天下也是数一数二的,或许大唐官员中唯有李义府能与之抗衡。此刻忽悠起骆宾王来,一套接着一套。纵使骆宾王再清高,被李显这个小屁孩如此吹捧,一时间也有些晕乎,冷漠的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

“公子过誉了,骆某实在不敢当。”骆宾王脸色虽稍有缓和,但依旧没有请李显进屋的意思,只是微微一笑,拱手回礼道。

嗯哼,有戏,继续!李显见骆宾王脸色缓和,心中颇为得意,赶忙趁热打铁接着说道:“学生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言。先生七岁作《咏鹅》,十八岁作《冒雨寻菊序》,之后又有《途中有怀》《送费六还蜀》《秋日送侯四得弹字》等诸多名篇,学生皆耳熟能详,也曾尝试学习,写了一些诗,自知才疏学浅,远不及先生万一。若能得先生指正,是学生的大幸,还望先生不吝赐教,学生在此有礼了。”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李显这番话几乎句句说到骆宾王的心坎上。如此一来,骆宾王自然无法再将李显拒之门外。哪怕他不想以贫贱之态会客,此时也没有拒绝李显的理由。略一沉吟,往旁边让了让,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公子言重了,赐教不敢当,交流一番倒是可以,公子请进。”

哈哈,成了!听到骆宾王邀请,李显心中暗自得意,脸上却依旧一副谦逊的样子,再次行礼道:“先生请。”

“嗯。”骆宾王这次不再客套,转身先进了房间,而李显则对跟在身后的高邈低声交代了几句,这才从容地走进了骆宾王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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