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四个老头一个县

县衙的房子同样是破败不堪，东西两侧的厢房，竟然是用稻草扎成的茅草屋。

走进正中间的大堂，大堂内可谓是家徒四壁，一贫如洗，根本看不出半点官府的威严。

并且整个大堂中，也不见衙役和官吏。

只有四个老头子坐在桌边，每人手中捧着一只碗，碗里盛着浅黄色的小米稀粥。

叶轩走上前，不解问道：“这仪征县的官员，在那里？”

四名老头子见有人进县衙来，瞬间都无比紧张。

急忙将碗里的粥，咕嘟咕嘟喝的一滴不剩。

叶轩顿时满脸无语，我还能跟你们抢食不成？

将粥喝完后，一名看着最为苍老的老头子才站起身，警惕地问道，“我便是仪征县令王德寿，你找谁？”

“我找……呃，你是县令？”

叶轩上下打量了老头一阵，纳闷道，“老爷子，敢问您今年贵庚？”

“八十有六。”王德寿回答道。

叶轩顿时心中老大的无语。

在这个时代，能活七十岁就已经算是高寿。

这位老大爷都八十六岁，竟然还在这里做县令？

真是老当益壮，不让年轻人啊。

“我叫叶轩，是圣上钦封的扬州知府。”

叶轩淡淡道，“从今往后，你们仪征县的复兴大计，便由我一手负责。”

“这县衙内的其他官吏内，都出来让我见一见。”

“咳咳，没问题。”

王德寿重重咳嗽了几声，挥了挥手喊道，“你们几个，还不快来拜见叶大人！”

另外三名老头子急忙来到叶轩面前，毕恭毕敬颔首道，“老朽仪征县师爷李来。”

“老朽仪征县衙役，秦禄。”

“老朽仪征县衙役，张福。”

叶轩：“……”

好家伙。

合着这偌大一个县，包括县令在内，总共就这么四个人？

那个县令和师爷，年纪大点，我也就忍了。

你们两位老爷子，嘴里牙都快掉没了，还搁这当衙役呢？

真让你们抓个贼，怕不是手里的拐棍跑断了也追不上啊。

叶轩纳闷道，“当初前元的时候，仪征县也是扬州富饶的大县，怎么现在竟然沦落到这般惨样子？”

“叶大人，没办法啊。”

王德寿苦着脸道，“当初前元，为了征收银两，都将税粮征到七十年以后。”

“我们仪征县的粮米最为富足，所以整个扬州七成的税粮，都由我们这里抽。”

“百姓们苦不堪言，跑得跑，逃得逃，剩下都是一些跑不动的老幼妇孺，也没有什么劳动力可言。”

“偏偏前任知府骆炳文，又是个丧良心的狗官，他在扬州做了两年知府，我们仪征县没有得到一粒朝廷的赈灾粮。”

“老朽七次向骆大人上书，请求告老还乡，都被他驳了回来，所以也只能在这里硬撑着了。”

叶轩点了点头，义愤填膺道，“这个骆炳文，真不是个东西，竟然如此混账！”

“王老，你放心，从今往后，仪征县有我来负责，保证你们四老，还有整个仪征县所有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

“叶大人，你说得是真的？”

王德寿两眼一亮，小心翼翼道，“那……不知道叶大人可否准老朽告老还乡，另择人接替知县之位？”

“呃，这个不行。”

叶轩摇了摇头，无奈笑道，“王老，本官刚刚上任，对扬州人生地不熟，还需要你们几位老人家倾力辅佐才是。”

“等再过个三年五载，扬州民生富足了，你们再颐养天年也不迟啊。”

听闻此话，四个老头都快要哭了。

他们还能不能活三年五载，都是个问题呢。

叶轩瞥了一眼一旁锅中只剩下个底的稀粥，放弃了在这里解决晚饭的念头。

从怀中取出五十两银子，说道，“王老，这些银子你且先拿着，买点好吃的好喝的补补身子。”

“明天晚上，你和李师爷一起到高邮县来，咱们开个会，商量商量该怎么让扬州城重新振兴。”

看着这白花花的银子，四名老头子全都愣住。

那二位衙役老头，更是感动得都老泪纵横。

叶轩懵逼道，“你们……你们哭什么？”

“叶大人，你……你虽然年轻，但是一定是一位好官！”

王德寿苦涩道，“以往知府上任，都是各种巧立名目，明里暗里让我们各县的官员孝敬银子，给他上供。”

“可您到了我们仪征县，非但没有问我们要银子，还反过来主动给我们银子。”

“我等一定不辜负叶大人的信任，全力辅佐叶大人！”

叶轩心中暗暗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我倒是想问你们要银子，你们可得有啊。

“好，就这样，我先去趟玉江县，观看一下情况了。”

叶轩走出县衙，在院中牵上马车，正要离开。

王德寿等人急忙追了出来，说道，“叶大人，等等！”

“这县衙门口，全都是乞讨的难民，你就这么出去，肯定会被他们缠住，脱不开身的。”

“不错，刚刚进来的时候，我就已经领教过了。”

叶轩纳闷道：“让你们四位老爷子梳理难民，也属实是有些难为你们。”

“那么，你们平日里若想出去，要怎么做呢？”

“叶大人，您看着。”

王德寿走到县衙门口，在怀中摸了半天，取出一枚生锈的铜钱。

当即一抡胳膊，卯足了力气，直接将铜钱顺着院墙，远远扔了出去。

院外先是寂静了片刻，继而瞬间爆发出一阵激烈的争抢之声。

“我的！”

“是我先看到的！”

“别跟我抢！”

王德寿立刻推开院门，焦急道，“叶大人，快，趁现在，快走！”

叶轩心中一阵无语，这方法怎么看着那么滑稽？

但是，见王德寿满脸焦急的样子，他也只得领情，翻身骑到马背上，一挥马鞭扬长而去。

走远之际，回头看着一群难民，为了那一枚铜钱，争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的样子。

叶轩攥紧拳头，暗暗下定决心。

“一年之内，我一定要让仪征县来个天翻地覆的巨变。”

“让百姓们在街上看到一文钱，都不屑于弯腰去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