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缓急
第24章 缓急
“这两人是谁下令打死的?”
宋草努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愤怒,回过身来开口道。
这话说出口之后,哨卡前顿时有些安静,那名什长没见过宋草,也不知他的身份,抬起头来见自家都头并没有言语吩咐,于是便放下心来,颇为轻慢的打量了一眼宋草:
“区区几个刁民,死了便死了,你又是何人...”
“啪~!“
那什长的话尚未说完,便见对面的青年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扇在了自家脸上,
宋草这一巴掌抡足了力道,将那什长打的眼冒金星,在原地站立不住,踉跄着退了几步后跌坐在了地上,巴掌的响声也惊的许多正在歇息的乡兵纷纷抬起了头。
而原本打算看戏的卢旺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不见,眉头深深皱起。
一片震惊与沉默之中,所有人的目光最终汇聚在了乡兵都头卢旺的身上,这位老资历的都头被众多下属的目光注视着,也只得放弃了看戏的想法,故作强硬的来到宋草面前。
“押司无端动手打人,是何种道理?”
卢旺一脸的怒意,走到宋草身前质问道。
“我记得所传命令之中,只是让乡兵将人扣住,如今无端将人打死,又是何道理?”
宋草对卢旺的质问丝毫不慌,一面揉着有些发麻的手掌,一面随意的开口反问。
“几个闯卡贱民,打死了便打死了,难道还要因此责罚守卡乡兵不成?”
卢旺一怔,没想到宋草是因为这事发作,更加怒气满盈。
“一句死了便死了说的轻巧,若因此坏了知县相公的大事,谁来担待?”
宋草再度轻笑,却将卢旺说的再度一怔。
“区区几个贱民,与知县相公大事何干,宋押司莫不是在诓骗卢某?”
卢旺此时心底已经有些发虚,但为了不在众多下属面前丢了脸面,依旧在故作强硬。
“卢都头要是不信,回衙后自可去问县令相公,但宋某好心提醒一句,若是误了县令相公的大事,都头可要担待住了!”
宋草冷哼一声,将笑容收起,丝毫没有给卢旺面子的打算。
卢旺被宋草当众呛声,脸色顿时涨的通红,额头上青筋几度暴起,一双拳头更是握的关节作响不停,但最终却还是咬牙忍了下来。
“下面人不知这要紧情节,还望押司恕罪。”
卢旺躬身拱手,选择了服软。而宋草心中火气发泄一通也冷静下来,知道自己并没有追究对方的能力,也只是让卢旺寻两口棺木来收敛了尸骸,算是将此事揭过。
此事过罢,卢旺的态度变得恭谨了许多,宋草也懒得和对方置气,安排对方将带来的人分到小径上去巡查,果然又抓到一个四合村赴郓州举告之人。
这次卢旺没敢再放任乡兵殴打审讯,而是在简单问过话之后立刻派人回返县衙,报告此处的情况。
天色渐黑之后,宋草和卢旺留下二十名乡兵在哨卡上,自己和卢旺带着被抓获的那人与两具尸骸赶回了县衙中,此时赵焕章也已经赶回了县衙,正在县衙门口专程候着宋草。
“宋押司,时相公心急如焚,特差我在此专程等你。”
赵焕章第一句话便让卢旺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其人下意识的拉住了准备去二堂见县令的宋草胳膊。
“押司恕罪,县令相公面前还望好言两句,卢某感恩不尽。”
卢旺诚惶诚恐的躬身下拜,宋草并未受他的礼,只说了一句据实禀报便迈步进入了二堂之中,让卢旺顿时后悔不迭。
“赵兄留步则个。”
卢旺又试图拉住赵焕章求情,而赵焕章虽不知发生了何事,却也差不多能猜到卢旺怕是得罪了宋草,也没给对方好气,转身跟着宋草进到了二堂。
二堂之中,时文彬,郭佑闽两人坐在正位,下手是刚刚从济水堤坝和梁山泊湖口赶回来的裘德禄和窦仲文,以及刑房主办郑刚、户房主办江德泉两人。
这几人基本上便是时文彬最核心的心腹圈子,原本宋草的父亲宋老秋也在这个圈内,如今宋草也有了涉足其中的机会。
宋草快速扫了一眼堂中众人,来到正位之前躬身拱手。
“恩相恕罪,属下回来迟了,劳恩相久等。”
“议事要紧,不必多礼。”
时文彬不等宋草身子弯下去便开口免了礼,并立刻让裘德禄向宋草介绍了当前了解的情况。
历经一个下午的情报沟通,时文彬现在掌握的情报已经基本完整。
四合村之人赴郓州举告者约有十几人,且分赴多路,今日下午两个哨卡虽然抓了几人,却还有至少六人在外面未能抓获。
此外,四合村目前躲藏的荒村也被确定了位置,就在马踏湖北侧约二十里,皂班和壮班已经连夜出发,准备将此村暂时先封锁起来。
裘德禄将情况简单介绍完,正打算接着开口,向宋草告知他们商议的几条办法,但宋草听完情况之后却直接转身,朝着时文彬躬身拱手。
“恩相容禀,属下在回来的路上便潜心思量此事如何处置,眼下已有两条计策,不论事情缓急,都足以应对。”
这话说完,时文彬先是一愣,随后又有些不太相信。
他虽召宋草前来议事,但也只是打算让其帮忙参谋而已,并没有真的指望宋草能发挥太大作用。
他和郭佑闽两人商量了一个下午,才勉强拿出个办法,尚不敢说周全,但宋草上来便大言不惭的说已经有了两条计策,让他更感惊讶。
“事急如何,事缓又如何?且详细说来。”
时文彬稍稍沉吟,还是选择听听宋草的建议再说,毕竟对方先前表现出的缜密和周全,让时文彬觉得宋草应当不是轻狂之人。
“若事情已到刻不容缓的地步,那便必须要立即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即刻责令薛家派家丁护院封锁那处荒村的一切物资往来,抓捕之人同样交由薛家处置,至于逃窜在外人员,则以私通梁山贼寇的名义,发文本州各县帮忙捕拿。”
宋草边说着,边用手比划了一个手刀,让堂内众人都是一惊,没想到宋草竟然有如此大的杀念,想将整个四合村全部灭了口。
但不得不说,这个计策倒也是一条办法,让薛家处置四合村的人,避免县衙直接脏了手,对于眼下尚未抓到的四合村之人,则以通贼名义光明正大的捕拿,一切也都能说得过去。
“不妥,儒者仁心,到底是数百条人命,岂能如此草率。”
时文彬想了一阵,否决了这个方案。
他倒不是真的慈悲心发作,只是觉得这个计策有虽然可取之处,但行事万一不够周密,走漏了风声,只怕更会因小失大。
“相公仁心,我等钦佩,属下还有另一策,正合相公仁心。”
宋草拱了拱手,将自己的第二个方案说了出来。
“所谓缓策,便是以抚民为先。”
“两位相公容禀,这四合村与薛家之间恐怕已成血海深仇,追其根源,皆因薛氏逼迫四合村之人过甚,致使彼方走投无路所致。”
“既如此,不如让薛家将前几年的赋税和地租退还给四合村,再招此村之人为佃户,给他们一条生路,这四合村之人有了出路,不仅不会生乱,反倒会主动唤回在外举告之人。”
“这可是三年的钱粮和赋税,薛家如何会心甘情愿的退出来?便是退还了,这些刁民若是痴心妄想,再生事端,又该如何?”
郭佑闽虽然觉得计策可行,但依旧提出了质疑。
“此事简单,这四合村不过一保之众,只要将此次事端平息下来,两年后便是重分保甲之时,届时将此保拆散分入其他保甲之中便可,彼辈势单力孤,岂不任由宰割?”
“至于薛家,马踏湖的地契眼下尚未核发,又有欺瞒县衙的罪过在先,尽可以此为由将薛平父子召来,当面斥责,不止要求他们解决四合村的事情,还要追究他们欺瞒县衙的罪过,让薛家拿出大代价向县衙谢罪,此事方才了结。”
宋草不慌不忙,先回答了郭佑闽的疑问,将自己的计策完整说完。
“此计倒是一条可行之策。”
时文彬深思一番,认可了宋草的第二个方案。
阳谷县五大望姓之中,西门家实力当属第一,郑胡两家居中,钱薛两家最弱,这次有现成的把柄在手上,时文彬打算趁机发作一番,既能勒索薛家拿出一些钱财,也能敲打敲打其余几家。
“我也认为此计甚为妥当,这本就是薛家贪心过剩惹出来的祸端,正该让薛家拿出钱粮来平息此事,且还要追究薛家欺瞒县衙之罪!”
郭佑闽看准时文彬的态度和脸色,紧跟着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两位主官意见一致,其他几个吏员自不会提出反对意见,反倒积极围绕缓策的施行进行了细节上的讨论。
宋草在后续的讨论中没怎么发言,毕竟他今日的表现已经足够显眼,再抢风头难免要碍别人的眼,而裘德禄、赵焕章、江德泉、郑刚因为方才没怎么捞到发言的机会,表现的极为踊跃,不多时便将接下来行事的计划基本商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