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一立说的那个求他们办事儿的房东家住在离石八达家不远的地方，前面是菜市场，后面是一条这个区最大的马路，属于繁华地带。

石八达和马一立下车的时候，刚刚停了一阵的雪又开始下，大片大片的雪直溜溜地掉下来，就像在眼前拉了一道白色的大幕。

马一立说：“豪哥的意思是，你去了不要说话，坐在那里就行。要是房东说不好听的话，你皱皱眉头就可以了。”

石八达心想，他们这是拿我当什么了，门神？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顺着一个楼道上去，马一立在一户人家的门前停下了：“就是这家。”

石八达要抬手拍门，马一立拦了他一下：“别急，听听里面的动静。”

外面的风很大，呜呜响，像一群野兽在天上疯跑，里面却很安静，安静得有些怕人。

石八达拽拽马一立的胳膊：“里面没人？”

马一立说声“有”，扑拉掉自己头上的雪花，又给石八达扑拉掉身上的雪花，然后对着门喊：“刘叔，开门，我是马一立。”

门开了。

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站在门口，笑容可掬：“你回来得正好，我跟豪哥刚谈好呢。呦，这位小哥就是石八达吧？”

石八达点了点头：“刘叔好。”

刘叔让进马一立和石八达，冲里面喊：“老伴儿，再加两个菜！八达小哥来了。”

石八达看见叶豪绷着脸坐在客厅的正中，旁边坐着正在抽烟的吴岳。

石八达对叶豪点点头，直接坐到了吴岳的旁边。

马一立推着刘叔的后背，让他坐在叶豪的对面，朝叶豪一笑：“妥了？”

叶豪瞥了刘叔一眼，没说话。

刘叔边给马一立和石八达添酒边说：“妥了，妥了，就差跟杜玉松打招呼了。只要玉松同意，那处房子就算是租给你们了。”

石八达插话问：“杜玉松是谁？”

马一立嘘了一声：“那天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混社会的，第二个级别杜玉松第一，宋勇第二，徐宁第三，徐宁势头最猛……”

叶豪冲马一立摇了摇手，指指刘叔：“刘叔，你在跟小的们耍心眼呢吧。”

刘叔直呼冤枉：“这怎么能是耍心眼呢？你问问一立，你问他我是不是……”

叶豪摆了摆手：“刘叔，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很愿意把房子租给我是不是？你再点个头呗。”

刘叔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这个态度没错吧？”

叶豪拿起自己的酒杯碰了碰石八达跟前的酒杯：“态度没错。来，达子，喝咱刘叔一个酒。”

石八达没有端杯，他的心里有些难受，感觉眼前这个年龄跟自己父亲差不多的老人挺可怜。

叶豪喝了自己的酒，笑着对马一立说：“刘叔说，杜玉松一会儿就过来，让咱们出去谈，我不想出去。你想，杜玉松是个什么样的人？谈不好，他直接拿菜刀砍人，我哪敢跟他出去？所以呀，我就跟咱刘叔说啦，我说，叔呀，咱们还是在你家里谈吧。可是刘叔不答应，你说咋办呢？”

马一立歪着头看刘叔：“刘叔，这就是你当叔的不对了。你这么办事儿，不是故意让小侄儿们闹不愉快呢嘛。”

刘叔笑笑，说话的口气蓦地有些硬朗：“我不想说什么了。等玉松来，你们聊吧。”

“呵，还是，还是呀，”马一立用自己的嘴给刘叔点了一根烟，翘着兰花指，递给他，“还是没解决实际问题呀。刘叔，你不看我和叶豪的面子，总该看看吴岳和石八达的面子吧？我爸活着的时候，你不待见他，可是他们两家可是跟你很近，算是亲近人呢。你要是跟小哥儿几个闹‘不济’的，街面上多不好看？”

刘叔还在笑，只是挂在嘴唇上的烟在不停地抖：“一立，要不你让八达和岳子跟玉松说吧，咱们俩说不进去。”

马一立瞥一眼叶豪，将目光定在吴岳的脸上。

吴岳红着脸站起来，被石八达一把拉坐下了。

石八达笑着对刘叔说：“我不知道你们在谈什么，真的。”

刘叔摇摇头说：“玉松一个月给二百，叶豪一个月给一百，房租……就这事儿。达子，我跟你说实话，我很愿意把房子租给叶豪，叶豪是个正经生意人。玉松不行，整天打仗闹火的，把房子租给他，我不放心。这不，我想租给叶豪，玉松不乐意了，要来找我……唉，我是两头为难啊。”

石八达看了看叶豪，叶豪冲他眨巴眼。

石八达冲刘叔笑了笑：“那就麻烦刘叔再跟玉松说说呗。”

刘叔叹口气道：“说了，他不听呀，我有什么办法？他现在跟着牛嵩混。牛嵩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是知道的。”

叶豪说声“我知道”，啧啧地咂吧嘴：“啧啧啧啧，所以我害怕嘛……刘叔，你可怜可怜大侄子，别让他来找我了，我真的很害怕呀。”

刘叔看看直瞪着他的吴岳，再看看对面的马一立，脸色就像一个即将黑屏的电视机：“你会害怕？我不信……”

话音未落，外面响起敲门声，刘叔的脸直接黑屏。

马一立微笑着过去把门打开，一个四十来岁，又黑又结实的汉子站在门口：“叶豪在吗？”

叶豪忽地站了起来：“呦！玉松哥，我在！一直等你呢，进来坐。”

杜玉松冲后面摆摆头，径自走到叶豪的对面，一屁股坐下：“咱俩是老相识了，我的性格你了解。我不想跟你费嘴皮子，那房子是我的。”

叶豪没有看杜玉松，他的目光落在后面进来的三个中年人的身上：“呀，三哥，栾哥，洪哥，你们都来了？好嘛，太隆重了，坐。”

那三个人扑打掉满身的雪花，不坐，站在杜玉松的身后。

叶豪怏怏地摇了摇头，冲杜玉松一摊手：“玉松哥真能兴师动众，至于吗？呵，我知道房子是你的。”

杜玉松摘下落满雪花的帽子，摔在沙发上，冷冷地看着叶豪：“你把老刘给你的合同拿出来，我带走。你们该喝酒喝酒，咱们各走各路。”

叶豪应声把手伸到屁股后：“那是自然，呵……给你合同，你该走就走，我管不着。”

吴岳站起来，说声“我上趟厕所”，悄悄站到那几个人的后面。

那几个人似乎很狂，根本没把屋里的人放在眼里，点上烟，懒散地跟刘叔打招呼。

突然，叶豪的手里多了一把乌黑的猎枪，猛地顶在杜玉松的额头上：“哥，今天你不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