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饭，顾欣在饭桌上沉默寡言。

方裕文也没放在心上。

最近顾欣经常这样，冷不丁就情绪低落，大概还对高考失利耿耿于怀。

“多吃点。”

方裕文不断给顾欣夹菜：“知道你爱吃辣，梅菜扣肉里我特意放了小米辣，也算鲁菜和川菜结合了，哈哈......”

“你也多吃点。”顾欣礼尚往来。

“对了。”顾欣突然问：“他们几个考得怎么样？”

方裕文稍稍愣神，才反应过来在问谁。

他想了想：“岳逸阳考了562，过了一本线，听说要报省外的学校。郭旭光考了540左右，离一本线差点。刘玥考得差不多，两人商量好报考郑城的航院，应该问题不大......”

顾欣静静听着，等方裕文说完，她才问：“宋佳呢？”

方裕文正在夹菜，右手猛地停滞，但一瞬间又恢复正常。

“宋佳？”他若无其事嚼着饭：“不知道，没听他们提起。”

顾欣盯着方裕文的眼睛：“她没跟你说吗？”

“怎么会跟我说呢？”方裕文无辜耸耸肩：“自从知道了咱俩的事儿，她就没跟我说过话，偶尔在学校碰见，也不打招呼。”

顾欣哦了一声。

吃过饭，顾欣去洗碗。

他俩有分工，一个做饭，另一个收拾厨房，和前世的夫妻生活一样。

等收拾干净，顾欣洗了手从厨房出来，方裕文连忙将泡好的热茶递过去。

“快暖暖手。”方裕文略带责备关切：“都说了让我洗，这两天你不方便，这种事可马虎不得。”

今天是顾欣来大姨妈的第三天，她捧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不经意道：“你经验还挺丰富。”

“网上学的呗。”方裕文笑呵呵问：“下午咱们干嘛？”

“你想干嘛？”

“要不出去看场电影？”方裕文开了个玩笑：“反正也不能那样，在家挺无聊。”

顾欣似乎没get到笑点，面无表情：“和我在一起，只为做爱？”

这个词太直白，方裕文一时被噎住。

“我一会儿准备回家。”顾欣突然说：“这几天先别见面，我想在家休息。”

“怎么了？不舒服？”

顾欣嗯了一声。

“好吧，回家也好。”方裕文笑了笑：“正好跟叔叔阿姨聊聊，别因为上学的事闹得太僵。”

顾欣咄咄逼人：“我回家，咱们见不了面，你就这么高兴？”

“怎么会？再说我哪儿高兴了？”

方裕文觉得自己好冤。

网上说的果然没错，女人都很难讲道理，来例假的女人更是如此，喜怒无常。

...

...

今天是工作日，顾家两口子踩着点下班，到单元楼门口恰好碰上，一起上楼。

刚开门，他俩见沙发上坐着个人影，大灯不开，电视也不开，都被吓了一跳。

等看清楚是闺女后，顾妈妈舒了口气：“我当家里进贼了呢！”

顾爸爸没说什么，径直回了卧室。

最近因为种种事情，他和闺女的关系闹得很僵，威信大不如前。

面对闺女，简直比面对单位的领导还尴尬。

顾妈妈到底是女人，又是做母亲的，心思细腻，凑到闺女旁边。

“跟那个男生闹别扭了？”

她悄悄问，语气中多少带些八卦。

顾欣摇摇头没吭，看到母亲手里有个邮政的大信封：“这是什么？”

顾妈妈苦笑：“你的录取通知书，还挺快的。”

顾欣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通知，纸很硬，做工很精良，乍一看很像奖状。

通知抬头写着：华北水利水电大学。

顾欣轻轻抚摸这几个字。

这是她报考的第二志愿，校址在郑城，虽然是所二本，但在省内的名声不错，尤其是她报考的光电类专业。

顾妈妈在一旁小心翼翼说：“按说这学校也不错，但以咱们平时的成绩，去这儿多少有点屈才。复读的事情，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虽然已经被闺女明确拒绝了很多次，但顾妈妈仍不死心，逮到机会就劝劝。

令她意外的是，闺女这回的态度，明显与之前不同。

居然没有立即拒绝。

顾妈妈趁热打铁：“其实复读很正常，没什么丢人的。复读一年，来年高个几十分，这种事情太多了。再说了，你底子这么好，万一考上个复旦或人大呢？你不是想去大城市吗？妈同意了，咱们去京城，去沪市......”

顾欣默默听了一阵，突然问：“上次你说，问了几所复读学校？都有什么？”

顾妈妈瞬间来了精神。

闺女这次的反应，好像真不一样。

连手里的菜，她都来不及往厨房放，清了清嗓子，跟闺女摆起龙门阵。

两口子主要联系了三所学校。

第一所是安城一中，顾欣的母校。

如顾妈妈所说，豫省的复读风气盛行。作为安城地区的领头羊，一中也免不了俗。

每年升高三的时候，新高三会加一个复读班，专收往年的遗珠。

但也不是谁都能进。

有两个硬性条件。

其一，必须是本校生。

其二，成绩优异，平时的分数能在年级前200名以内。

第二所学校不在安城，是濮城的油田二中。

顾爸爸有个铁哥们战友在濮城工作，人挺热心，他家孩子之前在油田二中复读过，一年时间进步不小。

按照省内的高中排名，油田二中只比安城一中稍差，对复读生的要求同样苛刻。

只不过，校领导了解到顾欣的成绩后，盛情邀约。

为了吸引好生源，他们甚至许下承诺，免除一切费用，每个月还有200块的补助。

第三所则是个复读机构，校址也不在安城，在郑城。

这家机构开了多年，名气不小，大概买了学生信息，主动来找顾家两口子。

他们没什么要求，钱够就能上。

而且还承诺，只要顾欣来年能考650分以上，费用全部退还......

听了半天，顾欣大概了解清楚。

她问母亲：“你和爸爸想选哪个？”

“这当然得问你。”顾妈妈笑呵呵道：“不过嘛，要我选的话，我会选一中。毕竟在那里待了三年，知根知底，不用适应新环境，爸爸妈妈也方便照顾你......”

顾欣点点头，站起身回房：“我会好好考虑的，晚饭我不吃了，没胃口。”

顾妈妈刚想关心两句，闺女已经关上了房门。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台灯，顾欣呆呆坐在书桌前，脑子很乱。

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起方裕文和宋佳的聊天内容，包括短信和QQ。

她很想不理会方裕文，可现在独处，又会不争气去想。

方裕文这会儿在干什么？

她晃了晃脑袋，拿来书包，将东西全部倒出来。

满满一书桌全是学习资料，上面有密密麻麻的标记。

这些是她三年来刻苦努力的见证，只可惜结果不美满。

顾欣将资料草草翻了一遍，拿出了日记本。

【7月10日，晴转多云】

【今天我看了他的手机，里面的东西很可怕，早知道就不该看】

【我问他宋佳的事，他撒了谎】

【他总是说，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人】

【我放弃了所有，将身上的刺全拔干净，把一切都交给了他】

【现在才知道，他还爱着宋佳】

【我赌气说要走，他也丝毫没有挽留，甚至很高兴，之前绝对不会这样！】

【这就是男人？】

【得手以后就不会珍惜？】

【我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不能再事事以他为中心！】

【我要自强！要重新拾起骄傲！要把拔掉的刺全都找回来！】

...

...

顾欣的心态变化，方裕文全然不知。

他甚至有种轻松感。

毫无疑问，他很爱顾欣，但情绪价值需要双方都提供。

最近顾欣情绪不佳，他绞尽脑汁去哄，搞得身心疲惫，现在终于能有几天属于自己的时间了。

眼下，方裕文确实有两件要紧事。

首先是，考虑该在哪儿给母亲开个店。

高考结束后，母亲加班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每晚回来都累得不想动弹。

有几次，方裕文差点没忍住摊牌。

他想跟母亲说，我现在有很多很多钱，多到这辈子花不完，根本不用太拼命。

原本打算去郑城上大学前，给老两口留几万块。

现在方裕文改了主意。

他太了解母亲了。

辛劳了一辈子，就算突然富裕，也绝对闲不住。

而且，人总得有点精神寄托，在家里躺着什么也不做，母亲未必会快乐。

考虑了几个晚上，方裕文打算以小舅的名义给母亲拿钱，加盟一家连锁便利店。

这是他为母亲量身考虑的。

母亲文化水平不高，没什么一技之长，这些年换过不少行当，但挣的都是辛苦钱。

勉强有两个优势。

一是经历丰富，当过老板，哪怕只是熟肉摊的老板。

二是在大型超市干的时间不短，在零售行业中，也算个老师傅。

安城市区人口密集，生活气息浓郁，大街小巷藏着不少小卖店，规模有大有小。

但很少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

这一点方裕文深有体会。

上一世大学毕业后，他回老家待过几个月。

当时还没认识顾欣，是个老烟枪，有天深夜睡不着，烟瘾犯了，整个家找不到半只烟。

凌晨三点，骑上电动车将方圆三公里逛了个遍，愣是买不到一包烟！

当时他就想，这要是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还不发了？

小城市肯定不如大城市的夜生活繁荣，但谁都有个不时之需。

夜里不关门，看起来成本是高了，但竞争少了很多。

当然，母亲经营店铺也得耗费精力，也得操心，但至少比干劳力活好。

自从有了开店的想法，方裕文每晚送顾欣回家后，都会四处逛逛。

有一个地方感觉很合适。

安城师院老校区的后门，被学生们称为网吧一条街。

师院其实和一中离得很近，以前方裕文和岳逸阳上网包夜，都是来这里。

高校附近从来不缺客流量，网吧一条街热闹得很。

除了网吧，小饭馆、小旅馆比比皆是。

前几天，方裕文晚上特意熬了个夜，凌晨三点来这条街逛了一圈，居然没有一家营业的小卖铺。

后来他发现，各个网吧兼具小卖铺的业务，卖一些零食和烟，但品种不多，价格稍贵......

除了开店，还有一件事需要抓紧。

考驾照。

方裕文是爱车之人，自从赚了钱，一直纠结买什么车。

纠结了好一段时间，他才意识到现在不是重生前，还没驾照。

这几年经济条件好了，男女老少像商量好一样，一窝蜂去考驾照。

尤其是大学生和刚毕业的高中生，趁着暑假练车的学员比比皆是。

驾校根本不愁生意，赚的盆满钵满。

方裕文抽时间打了个咨询电话，驾校的态度极其敷衍，还贵得离谱。

最便宜的普通班也得两千多。

他在QQ上看班级聊天群，练车成了热门话题。

某天，岳逸阳冷不丁来了电话。

这小子考得不错，家庭条件也好，刚填完志愿就去旅游了，据说去新马泰逛了一圈。

两人闲扯了几句，岳逸阳突然扭捏起来。

“裕文......那件事你没忘吧？”

“什么事？”

“哎呀，你不是答应我了？考完试咱们就去？”

“到底是啥？你能不能直说？”

方裕文一头雾水，想了半天也记不起答应过什么。

“就是那个啊......”岳逸阳的声音听起来很急：“洗面奶、八仙过海......”

“你说商K啊？”方裕文恍然大悟。

“嗯~”

方裕文哑然失笑：“你居然没忘？”

岳逸阳很警觉，反问：“你不会想赖账吧？”

“不至于不至于......”方裕文哈哈大笑：“不过最近不行，顾欣盯我挺紧，而且我家里有点事，晚上抽不出时间。”

岳逸阳有些失望：“那你说个确切时间，别总开空头支票。”

方裕文说：“这样吧，开学前绝对请你去一次。你要觉得一个人放不开，可以带几个朋友，费用我全包了。”

“那多不好意思？”岳逸阳又扭捏起来：“要不咱们AA？”

“没事。”方裕文宽慰道：“谁让哥答应你了！”

他已经打算好，到时候就去人民公园后门的老牌夜场。

人带过去，压一万块钱就走人，商K大宝剑什么的他实在没兴趣。

（ps：高速堵车，天黑才到家，以后两章一起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