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裕文挨个打电话，咨询加盟事宜。

国际大品牌的美女接线员说话很温柔，但价格上高得离谱，而且有很多苛刻条件。

有家品牌最牛逼，听到地点是“安城”后，连问了两遍：“什么地方？”

大概是偷偷百度了一下，那边回复道：“不好意思，贵地区发展较落后，不符合我公司的加盟要求......”

方裕文被气笑了，躺着赚钱还挑三拣四？

“我可去你M的吧！”

他怒气冲冲挂断电话。

找了半天，有一家国产的品牌还挺合适，叫做“美宜佳”，总部在粤省那边。

方裕文没什么印象，上网搜了搜，感觉就外观来看，跟国际大牌子大差不差。

最关键的是对方的态度。

大概是急切拓展市场，听到方裕文想加盟，报价比任何一家都低，而且还委婉透漏，对于新市场，总部会大力扶植，价格上还能优惠。

方裕文与对方相谈甚欢，足足聊了半个小时。

等了解清楚全部情况后，方裕文说要仔细考虑几天，晚点再给答复。

对方也没丝毫不耐烦。

开店的事宜基本确定下来，这个时候，必须给家里人摊牌了。

他先给小舅打了个电话，在钱的问题上，让小舅帮忙圆个谎。

小舅最近混得风生水起。

工作室进展不错，又上了批二手电脑，找来两个死党当助手，还有一帮网瘾少年搬砖。

虽然没“倒卖佛手”来钱快，但能尝到当老板的快感，每天被一大帮兄弟捧着。

而且，在游戏里当商人，也是个技术活，不像之前那样机械无聊。

如今小舅对方裕文这个外甥彻底服了，简直言听计从，对开店没丝毫异议。

“放心吧。”

电话那头，小舅拍着胸脯：“你妈那边我绝对能圆过去。只不过，二十万太少了吧？要不，我也参一股？”

方裕文能听出来，小舅跟半年前的颓废模样彻底不同了，字里行间无不透漏着霸气。

他解释道：“二十万够了，小打小闹而已，只是让我妈有个事做。等有了新项目，咱们再谈。”

“一言为定啊！”小舅喜滋滋期待着。

今晚方爸爸要加班，方裕文先和母亲聊了聊。

“开便利店？我？”

母亲指了指自己，以为儿子在说梦话。

方裕文点点头，将想法和这几天的准备详细说了一通。

“还是算了吧......”母亲显得很没底气：“其实在丹尼斯挺好的，没你想的那么累。再说，我也没经验。”

方裕文苦劝半天，母亲始终不敢尝试。

他只好咬咬牙，拿出杀手锏：“妈，你就不能为我考虑？”

方妈妈一愣：“什么意思？”

方裕文正色道：“我上了大学，要找对象了。到时候，人家女方家里肯定会问，你妈妈在哪里工作，我怎么说？难道说，是超市保洁员？”

方妈妈瞬间沉默了，低着头，半天不说话。

“妈你别误会，我没其他意思......”

方裕文觉得自己说的有点难听，抓住母亲的手：“我担心你的身体，不想你太累，以后你还得帮我带孩子呢！”

“我明白。”方妈妈勉强笑了笑：“可是......刚才你说要三十万，咱家哪儿能拿出来？总不能把拆迁款也垫进去吧？那可是你结婚买房子的钱！万一全赔了......”

“放心，我有钱。”方裕文说：“最近不是给小舅打工吗？我挣了点。”

“挣了多少？”

方裕文比划个数字。

“两千？”

方裕文摇摇头。

“两万？”

方裕文还是摇头。

“难道说......”母亲惊得张大嘴巴，不敢再问。

“是二十万。”方裕文喜滋滋道：“我运气好，帮小舅爆了件装备，无级别的，卖了二十五万。按照约定，他得抽20%，只剩二十万了......”

什么“装备”“无级别”之类的，方妈妈是头一回听说，深感震惊。

方裕文故意道：“妈，你是不是觉得小舅抽多了，什么都不干他就拿走五万。”

“应该的应该的，不多不多......”方妈妈语无伦次，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真是打游戏赚的？不违法吧？”

“看你说的，不信去问小舅。”

方裕文又问：“那开店的事？”

这一回，母亲终于动摇了：“我先考虑考虑，最起码，得跟你爸商量......”

等儿子回房间，方妈妈缓了一阵，先给小弟打了个电话。

问了好一阵，她终于相信了舅甥俩的说辞，也大概明白了打游戏怎么赚的钱。

挂断电话，又打给丈夫。

方爸爸是收费站班长，晚上值班不用整夜守在收费亭，只是偶尔在组员上厕所的时候，上去顶一阵。

媳妇说了老半天，方爸爸才完全明白。

他同样震惊，也同样拿不准，只丢下一句：“等我回家再说。”

挂了电话，方爸爸仔细琢磨着这件事。

正好单位有电脑，先上网把相关信息查了一遍。

查了一个多小时，烟灰缸里堆满烟头，他心事重重。

收费站有个副站长和他关系很好，今晚正好也值班。

方爸爸实在没了工作的心思，想了想，跟副站长请了个假，让对方帮忙顶一晚，自己匆匆赶回家。

回到家已经凌晨一点了。

儿子房间熄了灯，主卧门缝间渗透出一丝昏黄，媳妇靠在床头，还没睡。

“这么早就下班了？”方妈妈很诧异。

方爸爸换着衣服：“老张在，打了声招呼。”

房间里，两口子小声商量着。

“裕文说赚了二十万，这才一个月吧？没骗咱们？”

方妈妈先纠结的不是开店，而是担心儿子走上歪路。

“应该不至于。”方爸爸沉吟道：“我在单位查了查，那个游戏确实有人一夜暴富，叫什么无级别吧？好像是挺贵的......”

“那开店的事？”

“听裕文的吧。”方爸爸苦笑：“咱们老了，已经跟不上时代。儿子也大了，也懂事了。”

不得不说，这半年方裕文的表现很亮眼，无论是学习，还是平时的为人处世。

两口子不知不觉拿他当成年人对待。

“不就是几十万？”终究是男人，方爸爸豪气顿生：“管他呢！干了！”

看着丈夫，方妈妈眼里有小星星，似乎回到了少女时代。

她依偎到丈夫身边，拿手在胸口画着小圈圈：“要不......再给裕文生个弟弟？”

方爸爸心里一荡，罕见露出笑容，大手往下探：“妹妹也行。”

老两口相视一眼，心领神会熄了灯。

黑暗中，床板轻轻晃动。

...

...

方裕文丝毫没想到，家里又要多个新成员。

他只是诧异，怎么一夜过后，母亲的精神变得这么好。

“跟你爸商量了，这事可以干。”

“那我可不管了啊。”方裕文大喜，也松了口气：“您是业内老前辈，今后您来把关，我只负责掏钱。”

他早就想当甩手掌柜了。

把之前的准备交代清楚，问母亲要了个卡号，去银行打钱。

从银行出来，方裕文突然想起一件事。

网吧一条街可不怎么太平。

大学生多，游手好闲的小混混也不少，怎么也得预防一下。

现在是法治社会，最稳妥的办法是找辖区派出所，拜个码头。

他想起了张勇，这位亲哥该出马了。

去找张勇前，又犯了难。

开便利店不是件小事，也不是开个一天两天，张勇不在那个辖区，请同事帮忙，肯定得耗费人情。

搭上线后，日后的孝敬是免不了的。

可张勇那边怎么办？总不能空着手请人家帮忙。

以张勇的性格，大概也会白帮忙，可难免显得方裕文不懂事。

送礼是门学问。

对这件事来说，土特产有点拿不出手，直接送钱送购物卡，又显得见外......

方裕文好一阵纠结，最终决定投其所好。

今天张勇正好休息。

在单位食堂吃过午饭后，窝在宿舍看小说。

这货也挺奇葩，自己明明是警察，最喜欢看的却是黑道小说。

拿着本比牛津词典还厚的大块头，封面上写着“坏蛋是怎样练成的”。

看到谢文东和唐寅初次会面时，方裕文到了。

张勇开门：“怎么不早点来？还能带你去餐厅蹭个饭。”

“你们餐厅太难吃了！给你带了鸭脖。”

方裕文来之前打过招呼，和张勇熟悉后，他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往单人床头一靠。

鸭脖很辣，张勇吃着不时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还拿了什么？”

他突然注意到方裕文提的另一包东西，好像是个盒子，外面的包装袋上有耐克的标志。

方裕文翻着《坏蛋》，头也不抬：“送你的，吃完自己看。”

张勇很快吃完，洗了洗手，打开盒子后突然呆住，接着一声惊呼：“我靠！科比四代！”

方裕文打趣：“还挺门清，不是伪球迷啊。”

“真送我？现在不好买吧？”张勇表情正色起来：“多少钱？”

“是挺不好买的，跑了好几家店，这个数。”

方裕文比划个数字，又指指自己脚下：“我也买了一双，不过是三代的。”

张勇看了方裕文一眼，笑了笑：“有事吧？”

“必须的。”

方裕文大大方方交代清楚，又不满道：“我都说了，跟你是铁哥们，打声招呼就行。我爸偏说不行，非要挑个礼物，我就买了双球鞋。”

见张勇想说什么，方裕文提前制止：“哥，千万别不收，否则我爸不让我进家门！”

张勇没矫情，将鞋盒往床下一塞。坐下后，仔细问了问便利店的详情。

确定了方裕文家只是想找人罩着，不被欺负，他暗暗松了口气。

“我当什么事呢，太简单了。”

张勇吹嘘道：“那边的副所长是我老乡。这几天有空没？一起坐坐，吃个饭。”

方裕文赶紧说：“有空啊，今晚都行！”

“那好，我现在联系。”

张勇打着电话，方裕文能听出来，这两人关系应该不错，通话时没有丝毫见外。

“成了。”张勇挂断电话：“约了今晚七点。”

方裕文竖了个大拇指：“人脉挺广啊！”

张勇笑了笑，看了方裕文一眼，有些纠结。

他出自警察世家，虽然刚毕业，但这种事情耳濡目染，从小见的太多了。

张勇考虑着要不要提醒两句。

毕竟人情是人情，肯定要意思一下。

自己只是搭个线，倒无所谓，就算方裕文不送球鞋，他也乐意帮忙。

可如果副所长那里不表示，就显得太不懂事了......

方裕文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凑过来低声说了几句。

张勇惊讶抬头。

“我爸的意思，本来也想送你一张。”方裕文笑道：“我替你拒绝了，我说以咱俩的关系，你肯定不收。”

张勇哈哈大笑，又佯怒道：“谁说的？你拿过来，看我收不收！”

两人在宿舍里畅快聊了一阵。

快到四点时，阳光没那么毒辣，张勇嚷嚷着去打球，说这次要打爆方裕文。

球场上，他俩穿着新鞋，打了足足两个小时，出了一身臭汗。

时候不早了，一起去澡堂洗了个澡。

方裕文短T全是汗，湿的没法穿，只好向张勇借了一件。

晚上的饭局也很融洽。

方裕文原本打算让父亲也来，毕竟今后在外地上学，日常琐事需要父母出面。

可俗话说的好，叔侄不对饮，父子不同席。

本来是同辈论交，多个长辈在场，荤段子不方便讲，不好拉进关系。

这位副所长也姓张，身材魁梧，浓眉大眼。

问了问，还不到三十岁。

也算是警界新星了。

三人推杯换盏，不知不觉怼了两瓶剑南春，聊得非常投缘。

“老弟尽管放心。”

张所长很热情，也很健谈，打了个酒嗝：“我跟大勇是什么关系，你可以私下问问他。再说了，咱们辖区治安很好，没你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方裕文也喝得微醺，提起酒杯：“有哥这句话，我啥都不说了，都在酒里。”

他仰头干了，另外两人见状，也干了。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方裕文趁着上厕所的功夫，偷偷结了账。

张勇也去方便，方裕文见状，迅速往张所长兜里塞了一张卡。

“老弟，你这是干嘛？”

“哥你别误会。”方裕文按住对方掏兜的大手：“给孩子的，抽空买点玩具、学习用品什么的......”

半推半就之间，张所长没再拒绝。

两人搂着肩膀又碰了一杯，亲如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