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水，顺便把小彼得找回来。”路明非说道。

阿巴库莫娃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可是你还……”

“我没事。”

路明非已经迈开脚步，虽然还有些虚弱但正常行动已经不受影响了。

最后一点水是他喝掉的，所以他有义务去找水，更重要的是，他要去把小彼得带回来。

路明非从阿巴库莫娃那里拿了几个水壶和一把手枪便朝外面走去，他打算先去打水再去找小彼得。

外面的天空被浓烟和灰尘笼罩，几架斯图卡轰炸机在低空盘旋，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声，机翼下的黑色十字标志犹如死神的印记，炸弹像雨点一样从空中落下，爆炸的冲击波让地面不断震动。

通过外面的轰炸，路明非知道现在应该是早上，因为普鲁士一般都在早上发起轰炸，在轰炸期间不会有敌人来进攻，这对他来说是个不错的消息，因为他可以通过言灵来判断炸弹的落点。

路明非开启言灵感知着斯图卡恐怖的尖啸声，然后朝布格河的方向跑去。

路明非的耳朵捕捉着每一丝声音，言灵的力量让他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他能清晰地听到斯图卡轰炸机的引擎声、炸弹划破空气的呼啸声，甚至远处爆炸的轰鸣声，他的脑海中迅速计算着炸弹的落点，身体本能地避开危险区域。

“左边……右边……前方五十米……”路明非在心中默默念着，穿梭在废墟之间，他的动作虽然不如平时敏捷，但足够的小心谨慎，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稍有不慎，就可能被炸弹的冲击波掀翻，甚至被弹片击中。

终于，他来到了布格河边，河水依旧在缓缓流淌，但河岸边的景象却让人触目惊心，弹坑遍布，树木被炸得支离破碎，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和焦土的味道。

河道边到处都是破碎倒下的尸体，由此可见昨天战斗爆发的激烈，这些尸体堆在河道边已经开始散发一股臭气，但没有人敢来为他们收尸。

路明非对此也无能为力，他沉默无言的朝布格河走去。

他看着波光粼粼依旧那么美的布格河感觉有些不真实，和周围地狱一般的场景好像完全不是一个世界一般。

世界把它最美和最丑恶的一面都暴露在他的面前。

路明非没有立刻为水壶装水，而是将闭着眼睛将脸埋在布格河中，他想要趁这个机会喝水喝得痛快，下次能像这样痛痛快快的喝水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喝水喝饱对他来说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但当路明非喝得差不多的时候，他睁开眼睛只见一张苍白的脸和他四目相对，那双眼睛黯淡无神，他立即吓得将头从水里拔出。

他跌坐在地面上，呆呆的望着那具沉在河底已经微微泡发的尸体，原来那么一点美好中依旧隐藏着黑暗。

但没有时间让路明非再去想些什么，因为附近的轰炸声已经停了，这意味着普鲁士的进攻即将开始。

他将手里的水壶全部拧开，然后放进水里灌满，这个时候可没有人会在乎这个水是不是泡过尸体的水。

路明非迅速将将灌满水的水壶挂在身上，然后慌不择路的朝后方跑去，通过言灵他听见了非常多的心跳声正在朝要塞内部逼近，现在他是受着伤根本不可能对付那么多人。

他一路小跑来到捷列斯波尔大门附近，他按照之前小彼得带的路钻进三三三团的地下室内。

“是我瓦西里！”在钻进去前路明非喊了一句，免得到时候被自己人一枪崩了。

但当路明非钻进去的时候又立刻愣住了，因为这和他上次来的时候也不一样了，因为里面除了满地的尸体外一个活人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路明非难以置信的看着这里面的场景，他不敢相信里面的人就这样死光了。

“不可能……不可能……”他没有在这些尸体里面见到尼古拉中尉的尸体还有胖中尉的尸体，胖中尉也是混血种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死。

路明非缓缓走上阶梯，当他走上阶梯时，再次被眼前的场景给震住了，营房的地面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尸体，不仅有俄洛斯士兵的尸体还有普鲁士士兵的尸体，他们的尸体交织厮杀在一起。

当路明非看见中间一具尸体时，他有些彻底绝望了，那是胖中尉的尸体，他的闭着眼睛安详的靠在墙上，身上有着七八个血洞，手边还有一把打完子弹的手枪和一柄工兵铲。

不过他的周围躺在一地的普鲁士士兵的尸体，至少有七八具，显然胖中尉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咳咳咳……”这时几声虚弱的咳嗽将路明非惊醒，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朝那个方向看去，只见墙边还有几名身受重伤的伤员靠在墙边，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其中一人就是尼古拉中尉旁边有两人路明非也认识，那是同样是军乐团的乐手。

“中尉你们没事吧！”路明非连忙冲了上去，此时的尼古拉中尉十分凄惨，脸颊上全都是血迹两条腿被炸伤已经可以看见里面露出来的深深白骨，旁边的几名伤员的情况也差不多，都已经在弥留之际。

“瓦西里……”尼古拉中尉声音嘶哑的喊道。

路明非连忙去拧身上水壶的瓶盖，想要喂尼古拉中尉喝一些水，但尼古拉中尉抬起颤抖的手阻止了他。

“不用了瓦西里，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把水留给有需要的人吧……“尼古拉继续说道。

“中尉我带你们走！中央营房那里有医生！你们会没事的！”路明非焦急的喊道。

尼古拉中尉虚弱的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丝笑意，“瓦西里你真是一个好孩子，可惜……没有办法看见你和瓦莉亚结婚了……”

“中尉你不要再说了，我带你们走！”路明非焦急的喊道，他已经感受到外面那些普鲁士士兵已经到营房外面了。

不过让路明非没想到的是那些普鲁士士兵并没有立即进攻，反而拿出一个小喇叭朝营房里面喊道，

“英勇的要塞保卫者们！普鲁士指挥部号召你们停止毫无意义的抵抗，你们的军队已被击溃，你们的首都莫斯科已经沦陷！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任何人，只要在半小时之内不带武器从地下室里出来，普鲁士指挥部保证他的生命安全和战后的自由，想一想自己的家庭、未婚妻、爱人和母亲吧，她们正在等待着你们，士兵们！

显然要塞内爆发的惨烈战斗也让他们有些忌惮，希望他们能出去投降，而不是玩命抵抗。

很快那道声音沉默了，转而开始播放一首俄洛斯民谣。

“这是妈妈的歌……妈妈……”旁边一名受重伤的军乐团士兵在听见这一首开始哭泣起来，在他的带动下，旁边的几名伤员一同哭了出来。

“安静！他们想要的就是这个，他们想要的就是我们的眼泪！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尼古拉中尉听见周围几名士兵的哭声，打起精神喊道，在尼古拉中尉的喊声下，旁边的几名士兵停止了哭声。

“有枪吗？”尼古拉中尉又向路明非问道。

“有。”路明非将自己腰间的手枪递给尼古拉中尉。

尼古拉中尉接过枪开始检查弹药。

看着打算继续战斗的尼古拉中尉路明非忍不住说道，“中尉要不我们投降吧……”

路明非不知道那些普鲁士士兵说莫斯科沦陷的是不是真的，在这个有混血种的世界，他已经没有办法用原来的那些历史知识来推测未来了，如果莫斯科真的沦陷，他不知道现在还有什么抵抗的意义。

“如果我们现在放弃抵抗，那么地上那些牺牲的同治又该怎么办，他们的死岂不是毫无意义了……孩子你的思想动摇了，不过我不怪你，会唱《国际歌》吗……”尼古拉中尉说道。

路明非点了点头，这首著名的歌曲他还是会唱的。

“好，我们一起唱，等下你边唱边跑，这里就交给我们，孩子你要相信，我们的牺牲不会白费。”尼古拉中尉继续说道，随后他便开始唱起了《国际歌》。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我们要夺回劳动果实让思想冲破牢笼

快把那炉火烧得通红趁热打铁才能成功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最可恨那些毒蛇猛兽吃尽了我们的血肉

一旦把他们消灭干净鲜红的太阳照遍全球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尼古拉中尉竭尽全力的唱了起来，他哑着嗓子喊出了歌词，泪水顺着污秽的、疲惫的脸直淌，这时旁边那些伤员也开始唱起来，随后路明非也开始唱起《国际歌》。

他们扬声歌唱，唱得那么响亮，一生中从未这样唱过，他们唱的歌，成为对外面那些普鲁士人的回答，泪水顺着肮脏的脸流淌，但他们并未感到不好意思，因为这是另外一种眼泪，这不是普鲁士指挥部所希望的那种眼泪。

路明非一边唱着歌一边朝后方的营房跑去，他身后的三三三团的驻地也爆发出高亢的歌声。

那些普鲁士士兵似乎被这歌声所激怒了，开始发起进攻，很快剧烈的枪声响起，但又很快平息，那高亢的《国际歌》也随着消失。

路明非的脚步在废墟间踉跄前行，耳边回荡着《国际歌》的旋律，那高亢的歌声仿佛还在空气中震颤，尽管枪声已经平息，歌声也戛然而止。

他的心脏狂跳不止，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他必须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带回去，告诉那些还在战斗的人。

终于，他跑回了中央营房的地下室，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沉闷的空气扑面而来，昏暗的灯光下，几张疲惫的面孔抬起来，目光中带着一丝惊讶和期待。

“瓦西里！你回来了！”阿巴库莫娃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惊喜，但很快又被担忧取代，“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很差……”

路明非没有回答，只是踉跄着走到墙边，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他的呼吸急促，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肩膀上的伤口又开始渗出血来。

“水……水在这里……”路明非将身上的水壶解下来，递给阿巴库莫娃，声音沙哑而微弱。

阿巴库莫娃接过水壶，迅速分发给周围的伤员。

不过她还是注意到路明非有些不对劲，她蹲下身，轻轻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了？小彼得呢？”

路明非的喉咙动了动，声音低沉而沙哑：“小彼得没找到，三三三团……没了，尼古拉中尉……他们都牺牲了。”

阿巴库莫娃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闪过一丝悲痛，她沉默了片刻，随后低声说道：“我们……我们得坚持下去，他们的牺牲不会白费。”

“嗯。”路明非重新从地上站起，普鲁士可能很快就会向这里进攻，他要上去防守，而且他还要将在三三三团发生的事告诉政员和其他士兵。

“让他们去投降吧……”但当路明非走到福明的作战指挥部前，还没进门就听见这么一句话。

听见这么一句话话，路明非立即想起刚才尼古拉中尉他们，气的直接一脚将门给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