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的法袍扫过焦黑草茎，温切斯特悬浮在他肩头，书页翻动时抖落几片灰烬，像老学究抖烟斗的姿态。

“瞧瞧这几位！你们来的可真晚。”法师张开双臂，袖口银线在暮色中流转如活物，“我们的圣骑士先生居然没被诅咒啃成骨头架子——看来坦帕斯还舍不得收走你这把钝剑。”

帕特里克：“省去寒暄，法师。你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昨天，昨天！”布莱登的魔法义眼扫过流民帐篷，蓝光在瑞茜发颤的指尖顿了顿。

“那晚的传送干扰过大，传送坐标不定是很正常的事情，至于米娅——”他闪到米娅身侧，法袍带起的风掀开少女左臂衣袖，三神烙印在暮色中泛着暗红，“得亏这纹身没长在脸上，我后背也长了个这玩意。”

米娅抽回手臂，剑鞘撞上法师膝盖：“这位是？”她朝瑞茜抬了抬下巴。

年轻精灵正缩在倒扣的木桶后，翡翠色瞳孔映着跃动的篝火。

“我的学生之一，瑞茜，看看这傻姑娘，非要带着禁书区的抄本逃命，上周她还坚持艾尔维拉对堕影冥界的解读，说实话我没搞明白她是怎么在那晚逃出米拉尔城的，她自己也不说——”

书脊重重砸上法师后脑，温切斯特的烫金标题迸出火星：“需要我提醒吗？你二十二岁时因为烛堡禁书丢掉了右眼的那件事？”

流民堆里传来压抑的窃笑。

托瑞克拎着酒袋晃过来：“省省吧老学究，赶紧说说这鬼烙印咋整。”

矮人靴底碾碎冰壳，手指向帕特里克手背缓慢蔓延的霜纹。

“各位身上都散发着魔网腐烂的味道，只不过我也不例外就是了……但你要让我说出解决方法，实话实说，我也毫无头绪。”布莱登喃喃着后退半步，“那天我用火球术轰食人魔，结果咒文反噬——”

“在你自己的脸上炸开差点给你自个儿掀翻。”书页哗啦掀起，浮现出焦黑猪头的讽刺插画，“要不是我及时启动闪现术，他现在该顶着一副‘熟人’的嗓门说话。”

维克斯靠着一棵老杉树没好气地开口说道：“所以这本破书在经过了禁魔瘟疫的中心爆发点的洗礼后还能施法，意思是说它免疫诅咒？”卓尔的尖牙在冷笑中闪着寒光，“该把它拆开研究一下或许能找到治病的方法。”

听闻此言的布莱登怪异地瞪了一眼维克斯，后者转头将目光抛向远处不作回应，自顾自地吹起了口哨。

帕特里克：“温切斯特没有受到影响？”

布莱登：“考虑到温切斯特曾是一本烛堡禁书的情况下，或许倒也合理?”

说着，帕特里克侧身让开半步，阴影随着他的动作流淌，露出角落里蜷缩的黑斗篷身影：“那这么说来，温切斯特的情况和芙兰莉挺像。”

帕特里克接着补充道：“前些日我们遇上她时，幽影还在逐渐蚕食她的身体，左手都能看见森森白骨，但如今她的手却和正常人无异。”

芙兰莉的麻花辫垂在胸前，幽影在她足下盘桓如蛇，将枯草腐蚀成灰白的粉末。

听到自己的名字，她缓缓抬头，暗紫色的瞳孔映着跳跃的火光，像是深潭里坠入了两粒火星。

布莱登听闻后被挑起了兴趣，他的右眼发出细微的嗡鸣，蓝光如探针般扫过芙兰莉。

她苍白的皮肤下，血管正随着呼吸泛起微弱的磷光。

“确实有趣......像某位卓尔小哥说的，禁魔瘟疫的幕后策划者有莎尔的势力，或许是这位小姐的幽影——”

“布莱登叔叔！”

米娅突然抓住法师的袖口：“你没有感觉到......”

她的喉结滚动，目光扫过芙兰莉周身扭曲的光线：“芙兰莉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刺骨的冷？就像脱光衣服跳进瑞德冰河里的那种冷？”

“冷？”

布莱登诧异地看向米娅，随后又转头将目光拂过芙兰莉那与常人无异的皮肤：“除非你说的是这姑娘的眼神，不然我没有感觉到任何你所描述的那种冷。”

他的指尖从芙兰莉腕间收回时，袖口的银线正巧映出篝火一道跃动的金光。

米娅松开攥紧法师袖口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烙印，那暗红色的图腾在渐暗的天光中仿佛蒙了层灰。

河滩上的碎石突然传来细碎的响动——是托瑞克正用铁棍扒拉炭堆，将未燃尽的木柴垒成小小的金字塔。

流民营的篝火在夜色中缩成橘红的斑点，未燃尽的木炭偶尔爆出几点火星，随着远方德林毕尔河潮湿的夜风飘向帐篷群。

裹着破毯子的难民蜷缩在粗麻布遮蔽下，此起彼伏的鼾声混着河水冲刷卵石的声响，竟显出几分诡异的安宁。

帕特里克的重剑斜插在营地篝火边缘，剑柄缠着的布条在风中轻晃，像条守夜的苍白色手臂。

维克斯的帐篷孤零零地支在五十步外的老杉树下。

卓尔流亡者正坐在横亘的树干上擦拭弩机，暗紫色皮肤在夜色下几乎与树皮融为一体。

煜旭拎着茶壶从下方经过。

“夜安。”

煜旭抬手做了个抱拳礼，茶壶在腕间晃出半轮银光：“兄台何故独居僻处？”

弩机弹簧发出轻微的“咔嗒”声，维克斯的银发在月光下闪过寒芒。

“谁也不知道下一波追杀我的杂碎们会从哪个方向扑过来。”

他屈指弹了弹树干上缠绕的透明丝线，三十步外的草丛立刻传来机括转动的轻响——那是他布置的诸多陷阱之一。

“总得留点迎客的薄礼。”

煜旭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隐约看见灌木丛中幽光闪烁的毒蒺藜阵列。

他笑着摇摇头，将茶壶换到另一只手：“倒是周全。”

说罢径自走向篝火，衣摆扫过结霜的草叶。

流民营地边缘的帐篷传来布莱登抑扬顿挫的讲解声。

“——要我跟你说几遍，那些老古董对星界投影的认知根本是盲人摸象！”法师的法袍在瑞茜的翡翠色瞳孔里晃成流动的银河，年轻精灵困得脑袋直点，怀中的残卷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

米娅盘腿坐在托瑞克的工具箱旁，看着矮人用锉刀打磨剑刃。

失去魔法光泽的长剑在火光下泛着哑灰色，每当锉刀刮过崩口，就有细小的铁屑落在她膝头。

“要不加点龙血结晶？”她捏起一撮暗红色碎末，“上次你不是说......”

“加个屁！”

矮人胡须上凝着的冰碴簌簌掉落：“这剑现在就是个铁片片！等到了匕首滩，老子给你熔了重打！”说着重重捶了下膝盖，震得剑油罐里的液体荡出涟漪。

煜旭盘坐在即将熄灭的篝火旁，青瓷茶盏在掌心转了三圈。

他斟出第一杯茶，琥珀色的茶汤在夜色中腾起袅袅白雾。

“聊聊吗？”茶盏被真气托着滑向帕特里克，稳稳停在圣骑士触手可及的岩石上。

帕特里克擦拭鳞甲的动作顿了顿。

他端起茶盏轻嗅，产自东方的茶叶气息让他皱了皱眉：“我还是喜欢喝点冷的，但也是你的一片心意。”

鳞片随着吞咽声轻响。

“聊什么？”

“比如......”

煜旭吹散茶汤上的浮沫，狼尾发梢扫过肩头龙纹，“该如何让月亮学会叹气？”他的指尖轻点茶案，水面倒影的月轮突然被涟漪搅碎。

“呵呵，开个玩笑，聊聊我们明天要去的地方——匕首滩，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