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武跑出去，叫上办公室的人。

“都跟我去柜台，把新上的衣服全给我撤了！快点儿！快点儿！”

会计问道：“经理，这是要干哈？不是刚上的吗？”

“别问了，赶紧去，你给我盯着，一件不许漏，撤下来后，全都打包给我送到日杂仓库去，记住了吗？”

“啊？出事了？”

“别问了！还有，你马上跟所有人说，有人来问就说从来没有进过这批衣服，要是有人找我，就说我三天前就出差去沈城了，知道了吗？”

“经理，如果有急事呢？”

“天塌下来也这么说，其他事情等我回来再说，还有，我会给你打电话的，这里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经理！”

张贵武最信任的就是会计，交代完后，就赶紧走了。

他也没带什么多余的东西，只带走了办公室里的几千块钱现金，和两件防止忽然出差准备的衣服，用一个旅行包一装，从后门走了。

自行车停在前面，他为了更少人看到他，就没骑自行车，从后门出去后，走到大路上，拦了一辆倒骑驴。

“去火车站！”

“坐好了，走了！”

倒骑驴很稳，沿着大路一直往前，张贵武看到前面要经过江森公司，赶紧说道：“走小路，走小路！我赶时间！”

“小路啊？行！钱不能少啊！”

“不就五毛钱吗？我给你一块钱！”

“好嘞！”

倒骑驴往右一拐，就进了一条胡同。

胡同很窄，只能并排走两辆自行车。

倒骑驴进去后，就算对面来一个骑车的，只能停下紧贴墙根儿让一让。

周围的住家户门前，都摆着很多东西，倒骑驴左让右让，来回摇晃着。

张贵武低头看了眼手表，已经一点多，他还没吃午饭，肚子有点儿饿了。

他抬头看了眼，右边有个卖冷面的，咽了下口水。

出了胡同后，本来应该左转，可那里停着一辆给周围人家送煤的马车。

“换条路！”张贵武根本等不及卸完车，就催着倒骑驴走别的路。

倒骑驴看在一块钱的份儿上，又把方向调整了一下，往右侧骑去。

这个方向有点儿绕远，要经过废掉的一排窝棚区。

路面崎岖不平，坑坑洼洼，坐在倒骑驴上，颠得张贵武用手紧紧抓着旁边的铁架子，双腿夹着自己的包。

旁边就是江堤，周围也没看到一个人。

张贵武忽然觉得汗毛都立起来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后脊梁直冲脑门儿。

他来回看着，越来越不安，“快点儿！再快点儿！”

倒骑驴忽然停下了，骑车的松开车把，摘下手套，坐在鞍座上喘着气。

他也累够呛。

这条路比原本的路要多了三倍，还不好走。

“哎？走啊！”张贵武扭头看着车老板儿，“嘎哈不走了？”

车老板儿从上往下看着他，居然跨下车往旁边走了两步，坐到一个石头上。

“催，催！你就知道催！我歇会儿！”

“哎？我说你这人咋回事？不就干这力气活儿的吗？说不走就不走，不想赚钱早说啊！”

张贵武根本不想跟他在这里发生口角，毕竟这里没一个人影，他包里还装着几千块钱呢！

他跳下来，拎起包就走，“真是的，想赚钱，还嫌累，活该你只能卖苦力！”

“你咋走了？还没给钱呢！”

“绕这么远，一半儿还没到你就不走了，还想要钱？你怎么不去抢！”

车老板儿起身，拿着手套在手上来回拍了拍，就站在那里看着他。

张贵武回头一看，眉头皱了起来。

不给他钱，他也没追上来，还那么盯着他看，还笑！

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还是赶紧跑吧！

可再一转头，他也站住了，往后慢慢退去。

“你们要干什么？别挡我路，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姐夫是……呜呜呜……”

……

江森坐在一楼桌旁，从玻璃窗看着外面。

小刀带着人过来算账了。

那些货他们还真的卖了不少钱，没有一个想要不干的，都拿着卖的钱过来再拿货，继续出去卖。

海子和小利子按照钱桂玲算出来的账，结了之前的货款，又给他们拿想要的货，魏三站在门口跟小刀说话。

韩三扭头看了一眼，又看向江森。

“森哥，你说他能跑哪儿去？”

江森收回目光，摇摇头，喝了口茶，“不知道！”

韩三说：“按道理，他也跟着甩货，顶多让他亏个本儿，顶上天也就大几千的事儿，不至于伤筋动骨啊！那些裁缝不肯吃亏直接找上了市政府，听说还找边锋问话的，又把百货公司会计叫过去了。他们都一口咬定张贵武去沈阳出差不在，肯定是有人冒充他的身份干的。现在两边儿就这么杠着呢！”

江森也觉得这点儿事儿不至于让张贵武跑路，肯定是因为其他事情。

“哎呀！”他伸了个懒腰，“好不容易遇到个对手，才过一招，我都想好后面一百招了，他就不见了，这波对手不行啊！走了，去火车站接山哥去！”

大山子终于来了，坐火车就坐了一周。

一下车，江森看到大山子胡子拉碴的样子，就笑喷了。

“山哥！”江森对他挥着手，等他到了近前，两人拥抱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差点儿没认出来，怎么搞得像逃荒似的！”

大山子摸了摸下巴，笑着跟韩三点了个头，说：“你不知道，跟我一个车厢的人，打呼噜磨牙放屁的，根本睡不好！到了京都又倒了趟车，根本没时间打理自己，车上厕所有水能洗把脸就不错了，哪有空刮胡子啊！”

“哈哈，走，先回家！”

到了公司，看到面前俄式三层小楼，大山子笑了。

“可以啊！”

进去后，马干事和马嫂子早就等着了。

他们原来就认识，现在再见到，热情得不行了。

去了楼上，安排大山子跟自己住一个房间，让他先简单收拾一下，换身衣服，就下楼准备吃饭。

马嫂子一直呵呵地笑着，招呼大山子多吃点儿，还不时询问是不是跟以前在农场吃的一个味儿。

那些营业员，基本上都是自己从家里带饭过来，趴在柜台上吃着，好奇地打量着大山子。

别看大山子年纪不小了，但是还是个精神小伙儿，尤其刮了胡子换了衣服，再加上这两年经营公司的沉淀，整个人的气质都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马干事更是感叹不已，“早知道你们都跟着江森干了，我当时跟他一起离开好了，可扔不下你们嫂子啊，我们也没个一儿半女的！”

马嫂子笑了，眼底难得露出温柔的神情看着他，“你这说得啥话啊？”

大山子笑道：“马哥，你可说错了哦！要真的论起来，你们可是最开始跟他干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