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韬光逐薮,含章未曜
第102章 韬光逐薮,含章未曜
“英哥!”朱高煦猛地一勒缰绳,那骏马陡然长嘶,前蹄高高扬起,仿佛被他内心的激昂所感染。只见他兴奋地扬鞭指向北方,腕间那金镶玉臂鞲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夺目的寒光,恰似他此刻张扬的心境。
身后,朱高炽慌慌张张地从车上下来,那圆润的脸庞因焦急而涨得通红,活像熟透的番茄。他赶忙上前,向着朱雄英连连告罪,姿态谦卑至极。
朱高煦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羁:“知道啦,英哥,你就别像我父王那般唠叨个没完了。”言罢,双腿猛地一夹马腹,骏马嘶鸣一声,如离弦之箭般扬尘而去,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朱雄英望着朱高煦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泛起一丝隐忧。他深知,朱高煦如此张狂的性子,日后怕是会生出诸多事端。但从另一方面来看,他倒也有着几分直率,在某些时候,不失为一个合格的队友。
朱高炽抬眼看向朱雄英,只见他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然而,这看似平常的微笑,在朱高炽眼中却仿佛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威严,令他心底油然生出一股惧怕之意。他赶忙抬手,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英哥,弟弟这便要启程了,这些时日英哥对弟弟关怀备至,照顾有加,实在是劳烦英哥了!”
朱雄英回过神来,轻轻点了点头,神色温和地说道:“路途迢迢,务必以安全为重。待到来年,咱们定要再好好相聚!你也多给我讲讲北平的奇闻趣事。”
……
送走了一众皇叔和皇孙,朱雄英转身朝内城走去。一路上,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与众人的对话,只觉得局势犹如一团乱麻,错综复杂得让人头疼。朱尚炳的小心思,十二叔朱柏隐晦的暗示,朱高煦不羁的言行,还有朱高炽那客套的模样,每一个细节都在他心中反复浮现,挥之不去。
而他,作为皇太孙,身处这风云变幻莫测的宫廷之中,犹如置身于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上,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在这错综复杂的局势中,小心翼翼地找准方向,步步为营,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回内城的路上,坐在板轿里面的朱雄英,神色凝重,突然沉声说道:“余贵,去镇抚司!”
暮色渐渐浓重,镇抚司那飞鱼旗在晚风中猎猎翻卷,宛如一条舞动的黑色蛟龙。
蒋瓛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案上的《番薯培植疏》,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铁甲铿锵之声,他手中的笔尖一颤,朱砂滴落,在“亩产几石”的字样上晕开一片血痕,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蒋瓛自从东行归来后,便一刻也未曾闲下来过。光是分敛各种作物,就耗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后推广番薯又是一番操劳。朝堂众人都以为蒋瓛归来后,朱元璋定会大肆封赏,可结果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只封了个东行大将,而且还是在镇抚司当值。然而,蒋瓛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因为归来后,太孙朱雄英与他促膝长谈了一番,他心中已然明了其中深意。
这天,蒋瓛正在镇抚司里焦头烂额地梳理着他带回来的那群土著人。他实在是有些不知所措,让他们干什么呢?具体的,皇帝、太子都没个明确指示,太孙朱雄英也只是传了个口谕,让这群人熟悉大明官话,再安排到合适的地方。这可把蒋瓛难住了,让他做些稽查审案的事儿,他自然是手到擒来,可做这些安排土著人的事情,他简直是无从下手,整天急得抓耳挠腮,尤其是教这群人官话,更是让他头疼不已。
就在这时,门口的差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蒋使司,太孙来啦!”
蒋瓛听闻,立刻起身,急匆匆地向大堂外走去。
只见朱雄英身后跟着余贵和刘义兴等人,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镇抚司大门。
蒋瓛赶忙快走两步,躬身行礼,声音洪亮:“臣,参见太孙殿下!”
朱雄英微微点头,语气平和:“不必多礼,起身!”
话毕,朱雄英迈着从容的步伐向着大堂走去。待蒋瓛跟进去后,刘义兴等人便整齐地站在门口候着。
朱雄英负手立于镇抚司大堂,目光缓缓扫过那堆满案牍的青砖地面,最后落在蒋瓛因紧张而微微发颤的肩头。此时,暮色中的飞鱼旗猎猎作响,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将最后一丝天光切割成菱形光斑,恰好落在蒋瓛腰间新换的绣春刀刀鞘上,反射出清冷的光。
“蒋使司,”朱雄英突然开口,声线低沉而沉稳,犹如山涧松风,透着丝丝寒意,“东行归来后,你总在念叨着‘稽查审案手到擒来’,今日便给你个机会。”
蒋瓛猛地抬起头,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竟有些哽咽。他清楚地记得半月前,太孙私下召见他时,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眸里,分明映着“要做事,先掌权”的深意。此刻朱雄英轻描淡写抛出的,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尚方宝剑,这怎能不让他激动万分。
“前日我已向父王讨了旨意,镇抚司下设南北镇抚司,”朱雄英指尖轻轻叩打着案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北司掌本卫刑名,南司司谍报监察。自今日起,南司所有番薯种植推广记录、各地卫所军报,皆需先经你手复核。”他敏锐地瞥见蒋瓛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狂喜,又神色淡然地补充道,“但你要记住,权力越大,破绽越多。”
蒋瓛仿佛被这句话击中了要害,突然单膝跪地,额头重重地叩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朱雄英却抬手阻止他起身,目光如炬:“起来吧。你要查的,是秦王与燕王。”
话音未落,蒋瓛只感觉如坠冰窟,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
他早听闻太孙对两位藩王心存疑虑,却未料到会如此直截了当地摊牌。
朱雄英踱步至墙角悬挂的舆图前,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仿佛一只蛰伏的巨兽。“秦王在西安修缮王府时,从西域商人手中购入三百支精铁弩机;燕王北巡时,曾派道衍和尚秘密会见鞑靼小王子。”
“这些……殿下是如何得知?”蒋瓛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意,他实在无法想象,这些隐秘之事,太孙是如何知晓的。
朱雄英转过身来,眸中寒光凛冽,犹如腊月的冰霜:“因为父亲在镇抚司布了二十七双眼睛。”他解下腰间玉佩,随手抛给蒋瓛,“这是调令。明日卯时,南司所有档册尽数移交给你。记住,查案时若遇阻碍,可持此玉佩直入承天门求见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