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滩的夕阳将沙丘染成流动的琥珀，林墨被仇飞拽着穿过地下通道时，智能手环显示地表温度67℃。但地下七层的量子娱乐中心却凉爽宜人，这儿的阳光温度被漫天遍野的沙子吸收，像是大地铺上了一层厚厚的被褥。全息投影的极光在天穹流动，与悬浮地板的蓝光交相辉映。这座占地三万平方米的娱乐中心，是整个实验区乃至戈壁滩最热闹的地方，应有尽有，琳琅满目。也是实验区人们享受生活的唯一区域，他们整天面对冷冰冰的仪器，满屏的全息数据，要么就是剖解许多年的陈留尸体或是拆解旧物。

“墨哥，你现在的脸色比冷冻舱里的那个猴子还难看。“仇飞把战术外套甩在长椅上，露出结实的臂膀，若隐若现的肌肉块与他那精致的面庞并不匹配。他指尖旋转的篮球突然分裂成三个幻影，一股青春气息扑面而来。“还记得大三那年，我们在柳园球场打到凌晨...”

林墨勉强笑了笑。“我们边打篮球，边喝二锅头，你说‘篮球就酒，越喝越有’，那时候……”

林墨系紧纳米纤维编织的球鞋。他能听见三百米外迪厅传来的电子脉冲音，全息舞池里旋转的星云投影中，几个基因工程部的女孩正踩着反重力舞鞋跃动，舞姿翩翩加上炫彩夺目的灯光衬托，好是迷人。她们的薄荷色防护服在镭射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倒也与这舞池欲盖弥彰，风格竟能毫无违和感的搭在一起。空气中飘散着分子鸡尾酒的香气，混合着烤肉的孜然味，让人仿佛置身于繁华的都市夜店。想想父亲以前就是生活在这样的真实场景中，也是有些众多的感动与幸福。每每想起父亲，林墨都能哽咽良久。

虽然自动系鞋带的系统已经非常成熟，能够识别脚步体验度，并根据识别的数据自动调整松紧度。但林墨还是不忘在球场上手动系一系鞋带的习惯。大概因为情怀吧。

“仇主任开球！“场边突然爆发的欢呼声浪几乎掀翻防护罩，直接刺入肌肤到达人体的内部。林墨抬头看见环形看台挤满了人：生物组的白大褂们举着荧光试管当助威棒，核能部的光头工程师们喝着液态氮冰啤，翘着二郎腿，一副油头垢面的模样，甚至天体物理组的老教授都捧着咖啡杯坐在悬浮座椅上，随着风声一来一回的晃动——仇飞不知何时在实验室内网发了本场篮球比赛的观战邀请。

橙红色篮球带着量子纠缠的残影袭来，林墨本能地侧身闪过。球体在触碰地板的刹那突然来了一记跃迁，瞬移到他身后完成一记空心入网。全息记分牌炸开烟花的特效，紫色和蓝色交杂的烟花缓缓泯灭着落下。看台上爆发出混合着俄语和希伯来语的喝彩。

“最新款的量子纠缠涂层，”仇飞转动着手腕上的护腕，“上周刚配发的训练用球。“

林墨突然发力突破，无视仇飞的抵抗，临到跟前以及一个抽踵转身。他的球鞋在悬浮地板上擦出电磁火花，那些年在柳园练就的急停变向依然犀利。当他在三分线外腾空时，突然瞥见场边苏瑾的全息投影——她今天把长发编成了记忆中的鱼骨辫，也像极了大学时期的模样，她发梢的靛青色丝带与当年天文社的社旗一模一样，在他腾空时，还不忘记看一眼苏瑾。

篮球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仇飞跃起封盖的瞬间，林墨一个假动作骗过防守，绕到背后，球体穿过量子防御网，在入网的瞬间分裂成十二个光点，组成正十二面体悬浮在篮筐上方。

“漂亮！“场边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欢呼声掩盖了身边所有设备和仪器发出的声音。极光投影突然扭曲成爱因斯坦罗森桥的模型，迪厅那边传来餐具坠地的脆响——所有金属制品都朝着篮球场方向微微倾斜。

林墨的旧伤疤这时突然发烫。三年前事故留下的这道伤痕，此刻正与量子篮球产生某种共鸣。对于林墨来说，这场事故的心理伤痕远远超过肉体伤痕。他看到仇飞护腕内侧闪过一串复杂的代码，那些镶嵌绿松石的纹路在极光中泛着神秘的光泽。

“这都是平常动作。“仇飞笑着摊开手，显得有些傲娇，不停的朝看台挥手，尤其是迪厅女孩们的方向。他的动作还能像大学时那样潇洒，显然已经不容易了。他后颈的汗珠在极光中闪烁，仿佛折射后引起了一串串蓝光的漂移。

场边忽然飘来孜然的香气。林墨在休息之余转头看见分子料理烧烤摊前围满了人，香喷喷滴着油粒儿的肉串正在量子烤架上滋啦作响。更远处的全息纹身馆里，几个年轻研究员正排队体验会发光的星图刺青——那些星座坐标与地下遗迹的星图看上去完全吻合。林墨远远的瞥着，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接着来？“仇飞抛来的新篮球带着地底深处的震颤。林墨接球的瞬间，智能地板突然浮现楼兰遗迹的星图投影，某个青铜面具的图案在两人脚下转瞬即逝。

当林墨再次突破时，他听见地下传来钟磬般的共鸣。篮球化作一团蓝色火焰，在仇飞指尖燃烧却不伤分毫。看台上的欢呼声突然变得缥缈，仿佛隔着深海传来。林墨看见苏瑾的全息投影正在消散，她的唇语分明在说：“小心引力阱...“

仇飞完成暴扣的瞬间，整个篮球场的地板突然量子化。林墨坠入一片星辰大海，十二面体重力子在他周身旋转。在意识消散前，他听见仇飞的声音从现实与虚空的交界处传来：“墨哥，新时代要开始了。

地面恢复实体时，人群正为仇飞的绝杀欢呼。只有林墨注意到，烧烤摊的量子烤架上，所有肉串都指向西北方向——那里是通往遗迹核心区的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