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条的午夜十二点，急诊科走廊里飘着84消毒水的味道，单绪伟蹲在消防栓旁边啃第三块茯苓糕。檀木诊箱在储物柜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活像里头关了只偷吃灯油的老鼠精。

“小单！连环车祸！“护士长的尖叫吓得他噎住喉咙，半块茯苓糕卡在气管里上下不得。路过的规培生以为他在表演B超检查，举着探头就要往他胸口按。

“别...这是陈皮...“单绪伟涨红着脸比划，突然灵光一闪，抓起墙角的洗胃管插进自己喉咙。当茯苓糕“啵“地一声射进医疗废物桶时，他看见王明宇举着咖啡杯石化在走廊尽头——那杯咖啡现在正顺着白大褂往下滴，在他脚边汇成个八卦图案。

抢救室里的血腥味浓得能腌腊肉。

中年伤者躺在手术台上，白衬衫被染得像抽象派画作，心电监护仪的波形比摇滚乐还狂野。单绪伟刚摸到寸口脉就倒吸冷气——这脉象滑如走珠又时断时续，分明是爷爷说过的“鬼跳墙“。

“血压测不到了！“器械护士的尖叫让手术灯都晃了晃。外科主任的柳叶刀寒光一闪，单绪伟却盯着伤者胸口处的红线发呆——这“阎王线“他只在爷爷泡药酒的蛇身上见过。

突然，男人胸口浮现出一团肉眼难见的青色气团，像有团幽冥鬼火在皮下跳霹雳舞。

“让开！“柳叶刀擦着他耳畔钉在墙上。单绪伟鬼使神差地扯开伤者衣襟，九枚银针呈北斗状刺入胸腹。最后一针落在神阙穴时，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防空警报般的尖啸。

“室颤！200焦准备！“

“别！“单绪伟扑上去按住除颤仪，“这是龙雷之火外泄...“话音未落，伤者突然睁开血红双眼，喉咙里发出地狱恶犬般的低吼。九枚银针集体颤动，在皮肤上灼出烤肉般的焦痕。

外科主任揪住他衣领怒吼：“中医科的江湖骗子还没死绝？“

突然“砰砰“几声，银针弹射上天花板，在石膏板上钉出北斗七星图案。心电监护仪的波形突然比教科书还标准，仿佛死神临时改了生死簿。

......

更衣室里传来重物坠地声。单绪伟冲进去时，檀木诊箱正在地上跳迪斯科，箱底暗格弹开的瞬间，青铜人偶“啪“地立起来。这玩意右手举着迷你柳叶刀，左手比着国际友好手势，双眼泛着幽绿荧光。

“祖宗传下来的东西都这么暴躁？“单绪伟用茯苓糕渣堵住人偶的嘴，突然发现箱盖内侧刻着行小字：“遇血光则鸣，见西医则怒“。他默默把准备偷拿的创可贴塞回口袋。

走廊突然传来骚动。

单绪伟探头看见记者和王明宇正坐在车祸患者的病床旁边：“听说您用最新除颤仪创造了奇迹、拯救了这位濒临死亡的患者？“

王明宇整了整沾满咖啡渍的衣领：“当然，某些巫术...“话音未落，天花板上的银针突然集体坠落，精准扎进他新做的发型里。

“哎呀！“单绪伟“手滑“打翻生理盐水，浇得王明宇像只落汤鸡，“我帮您拔针！百会穴得用旋捻法...“他故意把针尾转出电钻般的声响，直到对方惨叫着逃进值班室。

子夜时分的留观区静得瘆人。单绪伟举着手电筒查房，突然听见23床传来“咔嗒咔嗒“的响动。白天救活的溺水男孩正盘腿坐在床上，用银针在苹果上刻符咒。月光照进来时，那些刻痕渗出暗红汁液，在地上汇成个歪歪扭扭的“棺“字。

“小朋友...“单绪伟刚靠近，男孩突然咧嘴一笑，嘴角裂到耳根：“针引魂，灯续命...“这分明是檀木诊箱里那本《青囊尸衣》上的句子！他倒退着撞翻护理车，生理盐水瓶炸裂的瞬间，男孩却恢复常态抱着苹果啃得欢快。

“23床说梦话呢？“夜班护士揉着眼睛出现时，单绪伟正蹲在地上捡玻璃碴。他瞥见窗台有双湿漉漉的小脚印，从病房一直延伸到消防通道——那里分明摆着他白天用过的檀木诊箱，箱盖上凝着水草和河泥。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

单绪伟追到地下车库时，诊箱正在雨水里不停颤动。他跑过去打开箱盖的瞬间，青铜人偶突然抬手射出枚银针，擦着他耳畔钉在墙上。

借着车灯望去，墙上是用银针钉住的癞蛤蟆，肚皮上赫然纹着和伤者小腿相同的符咒！

手机突然震动，爷爷发来条乱码短信，单绪伟看了一眼，“乾三连，坤六断，见蛙莫问黄泉路。“单绪伟盯着癞蛤蟆鼓胀的肚皮，突然想起什么，掏出茯苓糕掰成两半——夹层里掉出半张1990年的手术记录单，而患者姓名处被血渍糊成了“单济苍“三个字。

“见鬼的...“他手抖得差点把手术单掉进水洼，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高跟鞋声。穿白大褂的俏丽女医生举着手电筒照他：“单先生，我是特勤医疗组的苏玥，你爷爷偷走了局里的《青囊尸衣》...“她身后跟着满脸怨气的王明宇，手里举着带电弧的手铐。

单绪伟把最后半块茯苓糕塞进嘴里：“能先让我把癞蛤蟆放生吗？它看着像我们科主任...“话音未落，青铜人偶突然从诊箱里蹦出来，一个扫堂腿踢飞了手铐。苏玥的瞳孔瞬间变成蛇类的竖瞳，而王明宇的白大褂下赫然露出半截桃木剑。

此时暴雨中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单绪伟抱着诊箱跟着主任和苏玥身后逃回急诊科时，看见白天救活的车祸伤者正站在窗前。月光把他的影子拉长到扭曲，那影子没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