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盟主府邸。

尽管身为浩气盟的一盟之主，但谢泽云此人一直以来都是给人一种相当低调的感觉。

盟主之位四十年来，他一直保持着一种深居简出的状态。

对于自己的衣食住行也几乎没有讲究。

盟主的府邸处在洛阳城最为繁华的地段，从外部看整个府邸自当是奢华大气，可是内部的装潢，却是相当简单。

四十载春秋在这座宅邸的砖缝里沉淀，约莫是疏于打理的关系，那气派的朱漆大门上的铜钉早已生出孔雀绿的锈斑。

夜半，谢泽云书房。

一身布衣的谢泽云坐在书桌前，此刻的他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中的信笺，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昏黄的烛光点映着他满头的银发，烛影恍惚，映出一张苍老的脸。

书房门忽的被轻轻推开。

谢泽云抬头，见那来者，赫然是天玄十二煞的领头人，原天剑山庄庄主，萧无痕。

此时的他已然卸下了一身的装备，恢复了平日里的正常模样。

一张标准的国字脸上，一道近乎占据了右半边脸颊的剑伤显得尤为狰狞。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谢泽云淡淡开口，说话间，已然低下头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眼前那封信件之上。

“让他们给跑了。”

萧无痕躬身应答。

这杀无赦的任务虽然失败，可他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办事不力的惶恐与不安。

语气中，反倒是有那么几分视死如归的感觉来。

任务失败，他这个领头的自然首当其冲，至于如何责罚，那便是对面那位盟主该考虑的事情。

自打二十年前，谢泽云用一根树枝便轻松击落他手中的长剑的时候。

萧无痕便已然将这条命任由对方驱使了。

愿赌服输！

“嗯。”

谢泽云闻言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今日进城那小子实力的确相当不俗。

若不是他从旁协助，那沈天凌自当是无法脱身的。”

萧无痕继续开口道。

听得这话的谢泽云脸上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整个事情的发展完全在他一开始的预想之内。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他缓缓放下手中信纸，对着萧无痕淡淡开口道。

声音苍老，却始终带着一种不急不缓的独特的韵味。

萧无痕闻言整个人微微一怔。

毕竟早些时候他从谢泽云那里得到的的确就是杀无赦的命令。

可眼前人对于任务失败的反应，也未免太无所谓了些。

“盟主，那沈天凌该如何处置？”

犹疑间，萧无痕还是没有执行退下的指令，而是直接当面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近些年来，谢泽云不但行踪愈发飘忽不定，整个人的行事风格也是变得愈发晦涩难懂。

尤其是最近他最近的一些安排，即便是萧无痕这般的贴身护卫都完全无法看懂。

萧无痕心中当然知晓，一向心思缜密的谢盟主种种古怪行径自然不可能是无的放矢。

只是这次酝酿的事情，是不是也太过大了些。

面对手下的问询，刚刚才低下头去的谢泽云缓缓抬头，原本略微浑浊的眼神在此刻居然猛地闪出一道精芒来。

只一瞬，萧无痕只感觉一阵无法言语的寒意顷刻之间蔓延全身。

那一刻，他从眼前这个耄耋老人的眼中切身感受到了一股恐怖的杀意。

只是看了一眼后，谢泽云又一次低下头，右手有些颤抖着将桌上的信件再次拿起。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可萧无痕却已然从刚刚那个眼神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属.....属下告退！”

尽管极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可声音中的颤抖还是出卖了萧无痕眼下的心境。

二十年来，他一直近乎发疯似的逼自己练剑，为的，便是想要有朝一日可以再与眼前老人再比上一次！

“若你能赢我，我便放任你离去。”

这是谢泽云从一开始便给予他的承诺。

可刚刚，就是那一个眼神，却断绝了萧无痕近乎全部的念想。

就在谢泽云抬头那一瞬，他从对方眼中看到的，是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沟壑！

往前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二十年的苦练，萧无痕自诩九品中亦鲜有对手。

可即便如此，眼前这个明明已经垂垂老矣的盟主大人，却还是如高山一般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里。

那一瞬间，他知道兴许自己穷尽余下所有日子，都没办法将其超越了吧。

萧无痕轻轻关上房门，轻轻叹了口气。

书房之内，听到关门声的谢泽云缓缓抬起头。

他将手中信纸揉成一团，而后一把将它丢进了身侧熊熊燃烧的火炉之中，纸张在高温的烧灼下迅速化为灰烬。

谢泽云扶着椅子的把手缓缓起身，有些颤巍巍地走到东边小窗面前。

洛阳城深夜的星空，繁星浩渺。

谢泽云扶着窗口，极目北眺，嘴中喃喃念叨一句：

“这世道，快变天了啊~~”

...

...

翌日，洛阳城郊，林间木屋之内。

“苏兄，你真的不需要我将你送回药王去？！”

沈天凌惊讶地望着眼前的白衣少年，一脸不可置信地开口问道。

就当下所面临情况，昨晚三人讨论良久，可终究因为掌握信息不足而没法再做过多推演。

沈天凌本是打算稍事歇息之后便按照预先定好的计划行事，

谁曾想就在刚刚，这少年人居然告诉自己他不打算回去了。

不仅不打算回去，居然还要只身入城，再去参加那武林大会？！！！

若不是沈天凌对苏皓有了一定的了解，他一定会以为提出这个决定的少年人已经疯了。

“昨晚那天玄十二煞虽然是冲着我而来，可对于你，他们可没有丝毫要留手的意思。

你这么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把性命白白交到那谢老贼手上？！”

沈天凌开口询问，神色中隐隐有几分焦急模样。

对于这个救了他性命的少年人他自然是有着相当的好感，这么眼睁睁看着对方去送死的事情他当然做不到。

听得这话的苏皓却只是淡淡一笑，而后开口回应道：

“那谢盟主为了武林大会的召开费了这么多心思，我要是不去亲眼看看，岂不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