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盛世

阿蛮开始吃不下东西。

竹香心疼至极，到底忍不住问出了口：“郡主何不去找他？”

阿蛮偏过头看她，语气认真：“我与他有国仇家恨。”

如鲠在喉。

竹香想再次抱着她哭，但已然流不出眼泪，只好抽咽着，断断续续地开口:“还不够吗？他放过你的阿兄，厚待钱氏王族，吴越臣民与梁地臣民一般，被一视同仁。”

她又低低说：“婢子已不再恨，郡主也该放下执念。”

阿蛮再次眼眶湿润，垂下了头。他已经按照她的想法去做，她却还是心有不甘。

上元节，阿蛮带着竹香终于出了门。

汴州城灯会，灯火如繁星坠地。行走其中，能看到形态各异的花灯沿街高悬，有栩栩如生的飞禽走兽，亦有巧夺天工的花卉宫灯。

人潮熙攘，笑语喧阗，有孩童穿梭于人群间，手中拿着糖画。有人信步赏灯，驻足猜谜。灯影摇曳，映照着汴州繁华。

钟彦跟在小郡主身后，瞧见她盯着糖画发呆，不过须臾，便去买了个小糖人。

小糖人递到了阿蛮面前，她眼眶忽然泛红。

幽州城内，那个画糖人的小摊前，她曾让那老者，画了一个她，又画了一个他。

钟彦见她眼眶泛红，一时间不知所措，声音都有些结巴：“可是钟彦做得不对？”

他说着就要将糖人收回。阿蛮摇头，抬头看他，小声道：“不是。”

她接过他手中糖人，又偏过头看：“你且带着竹香到处逛逛，不必在意我。”

钟彦不愿，竹香也不愿。

阿蛮倒是不勉强，拿着小糖人往前走，只是在走到一家花灯铺子前，忽然停住了脚步。

“是吴越的花灯。”她脚步停在那里许久，“你们看到了吗？”

竹香有些忍不住，只觉得鼻子发酸，揉了揉眼睛，闷声闷气的道：“是西都城的样式。”

钟彦站在她们身后，望着那挂出来的花灯，一时也有些出神。

他已经有许久不曾见到小郡主笑了，自从吴越亡国，她就开始消沉。

正沉思间，人群忽然一阵混乱，前面有花神游街。不过片刻，他们就被冲散。

阿蛮被人群挤着往前，不知所措间，身子忽然被人拽住。她抬头看过去，却只看到一张戴着面具的脸。

他握着她的手，力道很大，大到能从人群中拼出一条路。

直至将她拽入一条人少的小巷，他才停下。

阿蛮已然有些气喘吁吁，手中的糖人也被人群挤丢，等他一停，她几乎是立刻，踮起脚尖，就将他的面具摘下。

他没躲，甚至俯身过去，乖乖地配合她。

小巷子光线晦暗。

面具下，萧誉面容俊朗，如古月生辉。

阿蛮有一瞬间怔住，而后，心脏跳动加速，她甚而有些狼狈地偏过了脸，不肯与他目光相触。萧誉低头注视着她，朝中政务堆积如山，他已经许久未见她。

阿蛮察觉他炙热的目光，呼吸有些急促：“何故寻我？”

萧誉看着她，声音低沉：“想见你。”

阿蛮再次发怔，他明明对她不闻不问久已。

萧誉受不住她这般看自己，喉咙一时发紧，长臂一伸，将她拥入自己怀中，他很用力，紧到要将她嵌入自己的骨血。

她脸埋在他胸口，好一会儿，声音闷闷：“你弄丢了我的糖人儿。”

萧誉声音沙哑：“赔你。”

她依旧酸涩，默不作声好一会儿，又问：“洛芙呢？”

他听出她声音里的酸意，起先沉默，而后胸膛震动，声音里带着低沉的笑意：“醋了？”阿蛮往开推他。

萧誉握住她手腕，低头看她，语气郑重:“你信我，很快一切就结束了。”

他应下的三件事，已经找到了解决之法。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他要今后，他与她之间，再无阻碍。

正月末，洛芙病殁。

不出十日，梁地昭告天下，举行封后大典。

阿蛮入主后宫，正式成为梁王后。

次年，阿蛮生下双生子，男孩取名萧怀瑾，女孩取名萧锦书。

萧誉即位第三年，蜀地联合楚地攻伐梁地，梁地腹背受敌。

战争持续三年，萧誉率梁地铁骑接连灭蜀地、楚地，又灭流民首齐骥。其余如魏地、齐国等国，纷纷称臣，缴纳岁贡，共奉梁地为主。萧誉自此成为一代霸主。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怀瑾与锦书九岁那年，阿蛮随王太后李凤梧一同到许州相国寺上香祈福。

离宫一月有余，阿蛮要启程回宫时，当夜，夜幕如墨，后山忽然升起大片孔明灯，点点光亮汇聚成一条璀璨星河。

她仰头看去，忽然怔住，好一会儿，她偏过头，看到萧誉。

萧誉大步走向她，而后紧紧拥她入怀。

连一日都等不及，他亲自来接他的王后。

江山如画，盛世清平。

他来邀她，共谱这一曲盛世清平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