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0月2日的酋长球场笼罩在伦敦特有的灰蒙天色下，空荡荡的看台让草坪上每声呼喊都格外清晰。

刘潇然把训练服外套拉链拉到下巴，替补席塑料椅的寒意透过加厚训练裤渗进来。

转播镜头第三次扫过这边时，他下意识侧头避开，这个动作却让下颌线在暮色中划出更锋利的弧度。

“嘿，然。”罗伯逊用保温杯碰了碰他肩膀，苏格兰口音里裹着笑意，“导播今天特别宠爱你啊。”

刘潇然刚想回话就被冷风呛住，咳嗽声淹没在场边第四官员举起的补时牌里。

他望着场上飞奔的南野拓实，护腿板摩擦过草皮的沙沙声像某种隐秘的提醒——上场比赛那记滑铲造成的脚踝淤青明明已经消退，可克洛普赛前拍着他肩膀说“今天先观察“时，指甲掐进掌心的痛感此刻突然复苏。

“赌五镑，推特趋势前十分钟内一定有你。”

罗伯逊掏出手机晃了晃，屏幕上是暂停在23秒的直播画面：他仰头大笑时扬起的脖颈线条，睫毛在球场照明灯下投出的扇形阴影，还有随笑声颤动的喉结。

这该死的4K超清摄像机甚至拍到了他训练服领口露出的半截银色项链，那是去年参加欧青联夺冠后张元英送的礼物。

手机在掌心震动起来，刘潇然看着WhatsApp群里炸开的队友表情包，张伯伦把直播截图和他昨天在更衣室敷面膜的照片拼成九宫格。

当他点开微博热搜时，#足坛神颜#的话题后面已经跟着深红色的“爆”字，实时广场被各种角度的侧颜动图刷屏，某美妆博主甚至开始分析他的野生眉修剪技巧。

“这不公平！”柯蒂斯·琼斯不知何时凑过来，指着自己赛后采访截图下的23条评论，“我梅开二度才涨了五千粉，你这家伙坐着笑了两分钟就...等等，你ins粉丝破百万了？”

当第四官员举起补时牌时，刘潇然听见身后看台传来零星的快门声。疫情下的空场比赛让媒体席的动静格外清晰，他下意识将战术板往膝头拢了拢，却把印着“LIU X.R 97”的背号完全暴露在长焦镜头里。

罗伯逊突然凑近他耳边：“十点钟方向，《太阳报》的珍妮在用测光表对准你。”

这个动作让两人在转播画面里显得更加亲密。刘潇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苏格兰人薄荷味的须后水气息，此刻正被全英国主妇们客厅里的4K电视机放大。

他瞥见场边广告牌上某男士护肤品的滚动字幕，突然想起三天前经纪人说的那句：“他们想要个能同时登陆《GQ》和《442》封面的亚洲面孔。“

手机在裤袋里震得发麻，解锁瞬间涌进37条kakao消息。

刘知珉发来首尔明洞LED屏的实时画面——他仰头大笑的镜头正与车银优的化妆品广告交替播放，应援字幕“雕刻美男”让他呼吸一滞。

姐姐发来的最后一条语音大笑：“你爸把电视台回放看了十八遍，说可惜没拍到正脸......”

更衣室的淋浴声忽然变得很响。刘潇然盯着储物柜里反光的金属表面，水珠正顺着锁骨滑进印着利物浦队徽的毛巾。手机还在持续发烫，经纪人发来的合作邀约里混着某个高奢品牌的亚洲区代言邀请，但他清楚记得终场哨响时，克洛普掠过他欲言又止的眼神。

淋浴间氤氲的水汽里，米尔纳对少年的大笑像把淬毒的匕首：“现在知道为什么女球迷参观安菲尔德时总找97号储物柜了！”

更衣柜被琼斯踹出闷响：“可恶，怎么都在说我像然的保镖！”，张伯伦举着剃须泡沫的手指着琼斯嘲笑他。刘潇然用毛巾擦头发的动作没有停顿，此时他装起了高冷男神。

“都闭嘴！然，你一定要狠狠的回击他们”亨德森摔上门时，战术板上的磁扣哗啦散落一地。

队长把手机怼到众人面前，屏幕上《利物浦回声报》正在直播：他加练任意球的视频下，点赞最高的评论是“脚法很厉害，但脸比脚法更会弧线球”。

克洛普的黑色马克笔突然在“团队纪律”四个字下划出裂痕，德国人用笔尖敲着白板上刘潇然的体能数据：“下周对阵维拉，我要看到这些数字变成进球。“

夜晚十点，梅尔伍德训练基地的理疗室亮着灯。刘潇然把冰袋按在脚踝上，第17次重播那个登上《每日邮报》头版的视频。弹幕里“哥哥下凡辛苦了”的粉色字幕划过他定格的笑脸时，窗外忽然传来足球撞击防护网的闷响。

透过结霜的玻璃，他看见克洛普穿着那件万年不变的灰色帽衫，正把散落的训练锥摆回原位。德国人转身时似乎朝这边点了点头，月光把影子拉得很长，像某种无声的测量尺度。

刘潇然关掉手机，金属外壳上凝结的水珠滴落在最新体测报告上。

他想起昨天体检时队医的惊叹：“体脂率又降了0.7%？”当时自己怎么回答的来着？哦对，“毕竟要配得上三百万条‘想在他的腹肌上跳舞’的评论啊”。

深夜十一点的健身房弥漫着橡胶地垫的酸味，刘潇然第50次起跳时，落地镜映出他后颈的医用肌贴——那是上周封闭训练留下的勋章。当杠铃片第三次脱手砸向防护垫时，阴影里突然传来鼓掌声。

“23次爆发力冲刺，19次变向折返，3组核心抗阻。”

等待心爱的弟子结束加练的克洛普从监控室走出来，iPad屏幕亮着GPS追踪数据，“但这里，”他指尖点在心率曲线骤降的节点，“每次镜头扫过替补席，你的代谢当量就会暴跌到静息水平。”

刘潇然抓着护栏的手指关节发白，他第一次发现主帅的虹膜在黑暗里泛着灰蓝，像暴风雨前的北海。

“社交媒体是个婊子，”德国人把能量饮料放在器械上，“她今晚可以吻你的睫毛，明天就能用同一张嘴咬断你的跟腱。所以然，不要被社交媒体所影响，我相信你。”

理疗室窗外的探照灯突然扫过训练场，照亮草皮上未收的战术模型。

刘潇然瞳孔骤缩——那些训练锥组成的明明是4-1-2-3阵型的中锋跑位路线，而本该属于菲尔米诺的位置，此刻插着一面小小的97号三角旗——刘潇然此刻明白，下场踢维拉的比赛他又要当风眼了。

理疗床的皮革在身下发出吱呀声响，他摸到枕头底下皱巴巴的战术笔记。

那些用荧光笔标出的跑位路线在黑暗里泛起幽绿的光，像通往安菲尔德草皮下的隐秘矿脉。

手机屏幕又亮起来，是姐姐刘知珉发来的信息：“妈让我提醒你别学内马尔染头发，黑发最适合你。”

他笑起来，这个笑容终于不用再担心被任何镜头捕捉。当第一缕晨光爬上理疗室的白板时，有人看见97号训练服的身影正在健身房推举杠铃，金属碰撞声惊飞了栖在树梢的知更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