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追责
第48章 追责
刘道规被问得哑口无言。
桓弘堂堂一征虏将军、青州刺史,竟然也带兵掳掠流民……
更不用想下面的官吏。
事实上,这些年南下的流民越来越少,很多宁愿留在北方,成为流民军和乞活军,也不愿投奔晋室,南下为奴。
胡人杀他们,残害他们也就罢了,晋室其实也一样。
所以也就不难理解北方晋人会支持胡人君主……
“这是朝廷大事,你我都无从改变,还是谈你眼前正事,我需要水手和船,捕鱼养军。”
纠缠这些事情没什么用,刘道规只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征虏将军府中安插我们的人,还有你不得阻拦我们在军中传道!”
这女人认真起来,滴水不漏。
刘道规若是答应了,那么天师道就会在征虏将军府中传播……
但眼下自己手中的筹码还真没有多少,而且是有求于她。
而且征虏将军府这鸟样,天师道迟早会渗透进来,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她能肆无忌惮的出入军府,足见军府中已经有天师道的人。
“再给我五百石粮食,别说你们拿不出来。”刘道规狮子大开口。
云岫寸步不让,“我们的人要坐上一部司马之位!”
刘道规苦笑,“你太看得起我了,我若有这本事,还用得着出海捕鱼为生?”
云岫方才还一脸怒气,现在却莞尔一笑,“看在刘郎的面子上,借一百石粮食,做人可不能贪心哦。”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
没有之前的轻佻与浪荡,这笑容干净的仿佛四月的山花一样。
察觉刘道规的目光,她竟莫名的脸红起来,小小一间屋舍,孤男寡女,更加暧昧。
刘道规咳嗽一声,“时候不早了,此地人多嘴杂眼杂非久留之地。还是早些离去。”
“五日后,我们的人就要出海,你的人可以在盐渎县寻方里正,他自会安排。”
“多谢。”刘道规心中一松,总算把事情办妥了。
天师道发展他们的,自己发展自己的,其实并不冲突,井水不犯河水。
即便有朝一日天师道起事,真正有多少人愿意跟随他们还不一定……
王羲之的七个儿子,王玄之、王凝之、王肃之、王操之、王献之等等,都崇信天师道,总不可能他们也跟着天使道一起造反。
信奉天师道是一回事,为天师道卖命又是另外一回事。
见这女人站在那里不走,眼神古怪,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刘道规忍不住道:“天色已晚,军府人多眼杂,还是早些……”
“你挡着门,到底是想让奴家走,还是不想让奴家走呢?”
“恕罪……”刘道规一阵尴尬,连忙拉开门,退到一旁。
两人一前一后出门。
“这么快!”刘遵瞪着一对牛眼,惊讶的看了看两人,又特意往刘道规裤裆瞟了一眼。
刘道规被他这眼神弄得全身一僵,解释不对,不解释也不对。
云岫却神色如常,“那便后会有期。”
说完,轻挪莲步,施施然的走出小院。
“就这么完了?”刘遵刨根问底。
“你别胡思乱想了,这个女人不简单。”刘道规收敛心神。
天师道的女人,最好还是敬而远之。
“你管她简不简单,往床上一扔,衣服一脱,不都一样,把事儿办了不就成了。”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般?”
“哎呀呀,气煞我也呀,你平日这般精明,现如今为何又糊涂!”
“去去去……”刘道规回到自己的屋内。
伊人已去,余香犹在。
不过刘道规没心思想女人。
感觉自己就像在三个鸡蛋上跳舞,桓氏一个,天师道一个,下面的士卒一个,现在好不容易暂时糊弄住了局面,能撑多久,谁也不知道。
不过就像樗蒲一样,一关关的过便是。
左右后三部兵马吃的问题暂时解决,接下俩便是袁鹤、荀信之这一关了。
以他们的脾性,调走前部的冬衣粮草之事,绝不会这么轻易就过去了。
思索了一个下午,还真想到了一丝端倪。
刘道规站在三个鸡蛋上跳舞,其实桓氏也是一样,他要面对朝廷中的两派,形势更加复杂……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翌日晌午,袁鹤派人来召见。
不用问就知道是前营冬衣粮草之事。
刘道规将左右后三部催要冬衣粮草的文牒往怀中一塞,与刘遵一起赶去征虏司马的衙署。
这几日天气都不怎么好,广陵的天总是阴沉沉的,刮风,却未见雨雪。
还没进门,就听到院中“噼噼啪啪”的鞭笞声,以及胥吏笑声:“你也不睁眼看看,敢动我桓家的东西,吃里扒外,该不该打?”
无论是司马袁鹤,还是长史荀信之、记室掾桓道真,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袁鹤前脚召见自己,后脚在衙署弄这么一出,很明显是杀鸡给猴看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刘道规心中冷笑一声,袁鹤这么弄,说明他只是想吓一吓自己而已。
进门,扫了一眼被打之人,发现是周铮。
他也算硬气,全身被抽的皮开肉绽,却一声不吭,眼神中还带着一股莫名的倔强。
“哼,你今日就算是铜皮铁骨,也要折在我等手上!”
胥吏扬起长鞭。
汉初周勃功高震主,不知收敛,被汉文帝收拾,下狱,被狱吏折磨的够呛,几经周折释放后,大发感慨:吾常将百万军,然安知狱吏之贵乎?
落到这群牛鬼蛇神手中,不死也要脱层皮。
这胥吏的架势,分明是要弄残周铮……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但周铮是因为刘道规受这个罪,刘道规不能视而不见,上前一把抓住胥吏的手,顺手将一袋五铢钱塞进他手中,“几位手下留情,待我去向司马求情。”
为首胥吏掂了掂,鼻孔里面哼出一声,“才两百钱……”
“一炷香功夫。”
“那你可要快些!”这胥吏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玩意。
“多谢多谢。”
周铮抬起脸,眼神平静,又垂了下去。
署内阴森森的,也没点灯。
“属下刘道规拜见司马!”
“前部的冬衣粮草可是汝拨走的?”袁鹤坐在上席上,半个身子影藏在阴影中。
“是属下所为。”
“你好大的胆子,前部的冬衣粮草,岂是你说动就能动的?”袁鹤声音里面没有半点怒火。
“三部士卒饥寒交迫,群情激愤,已经闹到中兵参军公廨,属下身为中兵参军,为避免事情闹大,只能如此,还望司马明察。”
刘道规耐着性子解释。
心中却在暗骂,事情是你们弄出来的,自己以最小的代价平息下去,反而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