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的乱葬岗飘着猩红雾气。楚昭然刨开第七座无名坟冢时，苏九璃正在往他后颈扎入第三根封魂针。疫鬼黑气顺着银针游走，勉强压住他心口暴动的鼎纹。

“再动用法力，朱雀鼎就要把你炼成活鼎了。“苏九璃右眼疫鬼长出火色翎毛，“说好的带我看巫蛊案现场，结果就是来挖死人骨头？“

楚昭然甩开染血的洛阳铲。坟中骸骨腕间戴着青铜铃，与梧桐苑发现的制式相同。当他把长命锁碎片按进铃铛凹槽时，地底突然传来钟鸣声——二十年前被填埋的巫蛊案地宫正在苏醒。

地宫石门开启刹那，三百具童尸整齐悬挂的景象让苏九璃倒退三步。每具尸体都缺失左眼，空洞的眼眶朝着中央青铜祭坛。祭坛上刻着的凤凰图腾，与楚昭然心口鼎纹完全契合。

“原来朱雀鼎最初是活人祭器...“苏九璃指尖拂过祭坛血槽，“你父亲用三百童男的眼睛祭祀，是为了把朱雀鼎炼入你体内？“

楚昭然突然头痛欲裂。记忆碎片在鼎纹灼烧下逐渐清晰：五岁生辰那夜，他被绑在祭坛上，看着楚怀瑾挖出第一个童男的眼球。青铜鼎悬浮在半空，鼎身饕餮纹吸饱鲜血后，化作流光没入他心口。

地面剧烈震动。苏九璃扯着他跃上横梁时，三百童尸突然齐声哀哭。血泪汇成溪流涌入祭坛，在鼎纹牵引下化作火凤直扑楚昭然。千钧一发之际，疫鬼竟脱离苏九璃掌控，贪婪地吞噬起火凤精魄。

“糟了！“苏九璃右眼流下血泪，“疫鬼在吸收涅槃火...“话音未落，疫鬼暴涨三倍，六只利爪撕开地宫穹顶。月光混着血雨倾泻而下，楚昭然腕间鼎纹突然蔓延至全身。

他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站在祭坛中央。楚怀瑾捧着颗跳动的金色心脏走来：“然儿乖，吞了这颗凤凰心，你就能替太子哥哥承受朱雀鼎的反噬...“

记忆在此处碎裂。现实中的楚昭然发出非人嘶吼，朱雀虚影破体而出。疫鬼被神火灼烧得尖声厉啸，苏九璃情急之下将封魂针刺入自己心脉：“楚昭然！看看你手里的长命锁！“

鎏金长命锁在血雨中泛起微光。楚昭然混沌的视线里浮现出两行小字：丙辰年霜降，赠昭儿。落款竟是永平郡主的闺名。

地宫在此刻彻底坍塌。二人被气浪掀飞至地面，远处皇城方向传来九声丧龙钟——天子驾崩了。楚昭然抹去脸上血污，发现坠地时抓着的半截石碑刻着“太子琰冥寝“。

苏九璃突然闷哼倒地。她右眼疫鬼已变成半凤半鬼的怪物，正疯狂啃噬宿主精血：“涅槃火让我失控...快用判官笔...“话音未落，疫鬼利爪已刺穿她肩胛。

楚昭然并指划过判官笔。朱砂混着金血写下“镇“字时，朱雀鼎虚影突然具现，将疫鬼生生扯回苏九璃右眼。代价是他的左臂瞬间爬满鳞片状硬痂，判官笔尖滴落的黑血腐蚀出三尺深坑。

“你被鼎气反噬了。“苏九璃虚弱地抚上他石化中的左臂，“必须找到其他鼎片...“突然噤声望向皇城方向，那里正升起九道赤色光柱。

楚昭然瞳孔收缩。光柱交汇处浮现出完整的朱雀鼎虚影，鼎身缠绕的锁链正一根根崩断。当第一道锁链坠地时，方圆百里突然降下血雨，雨中夹杂着燃烧的翎羽。

“赤鸢成功了。“他碾碎一片沾血的翎羽，“朱雀鼎完全现世之时，就是大胤王气断绝之日。“

话毕突然咳出金色血液。苏九璃看着他逐渐石化的左半身，突然扯开自己衣襟：“用疫鬼之力！我的心脏是药王谷炼制的九转玲珑心，能暂时替代鼎片镇住反噬！“

楚昭然暴退却被疫鬼缠住。苏九璃胸口浮现出琉璃般的心窍，每处窍穴都囚禁着不同形态的疫鬼。当她的手穿透楚昭然胸膛时，朱雀鼎碎片发出欢鸣，而远在皇陵的某具棺椁突然炸裂。

“看清楚了！“苏九璃七窍流血，“当年楚怀瑾剖开三百童男不是为了炼鼎...“她指尖勾出段金色心脉，“而是为了抽取先天心脉，造出你这具能容纳朱雀鼎的肉身！“

血雨中浮现出更多记忆残片。五岁的楚昭然被泡在药池中，三百条金色心脉如同蛛网缠满身躯。楚怀瑾捧着朱雀鼎碎片说：“然儿，你要代替太子成为镇国鼎器...“

皇城方向传来巨响。朱雀鼎虚影彻底凝实，鼎口喷出的涅槃火化作漫天火鸦。楚昭然看着自己石化的指尖，突然将判官笔刺入苏九璃心窍：“得罪了。“

疫鬼惨叫声中，九转玲珑心迸发青光。楚昭然借力召出朱雀鼎投影，在苏九璃即将被反噬吞没时，将自己的蛊毒渡入她体内。当两股力量相撞的刹那，皇陵方向升起道紫微星般的光柱。

“紫宸帝星...“苏九璃望着光柱变调惊呼，“本该随先帝驾崩而熄灭的帝星，为何...“

话未说完就被楚昭然捂住嘴。地底传来锁链拖曳声，十八具金丝楠木棺破土而出。棺盖上的皇室纹章显示，这些竟是本该葬在皇陵的历代太子灵柩。

最前方的棺椁突然开启。戴着鎏金面具的白发男子缓缓坐起，掌心悬浮着块白虎鼎碎片：“然弟，二十年不见，你倒是给为兄备了份大礼。“

楚昭然如坠冰窟。这个声音...分明是二十年前烧死在梧桐苑的太子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