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边南辞生
第8章 边南辞生
这几日四下里相安无事,迦南在沐兰府中养好了伤。和于水清见过面后,他才知道那个和他一起落入镜湖底的女孩是于水清的孙女,他名义上的妹妹,名字叫于未若。
“于未若······”他试着回想起更多,但只记得漫天的骨爪和饿鬼的呼啸之间她不顾一切抱住他时那一刻的神情。他记得她背后深可见骨的伤口,却不记得和她共度的好多年。
他看着更显苍老的于水清,不忍隐瞒,说了实话,于水清知道孙女难以生还,当场昏厥过去,好在沐兰家医术高超才得以救醒。醒来后于水清日夜叹气,终究决定自己回千叶山。他要去疏散庄子里的人,幕天泽不是什么君子,恐怕于玄庄是保不住了。迦南欲同行,却无意间看到于水清看着他时眼神里的悲哀,终是没有开口。
他心情低沉,又无处可去,闲时开始翻看父王留下的古籍。书页被湖水打湿,他一张张小心在火边烘干,有破碎的地方也尽量拼凑在一起,最后发现是一本剑谱。
父亲留了一本剑谱给他。
东度野以剑法见长,从小时欧阳无主的北寒剑开始,到后来于家的秘传剑法,他学了很多,剑术远胜常人。但剑术毕竟只是剑术,他的实力并没有因为剑术提升而离幕天泽更近。
这本剑谱名叫《边南辞生》,看起来平平无奇,并无特别之处。
迦南无事可做,剑灵又像消失了一样再也不出现,他只好用父王留下的剑练一练这剑法。没想到的是,这剑法看着简单明了,动作要诀却极难做到,迦南觉得蹊跷,练得越发刻苦,常常一练就是一天。暮雪不让人打扰他,自己也不去旁观,只是每天的饮食都亲自做好送过去。
有一日她放下木盒要走,却被迦南叫住。
“我也吃不了那么多,不如一起吃吧。”
暮雪愣了愣神,才点点头坐在他旁边。两个人就在晴朗天气下的后院肩并肩坐着吃饭,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还没有找到吗?”迦南看似无意地问。暮雪却第一时间就听懂了他在问什么。
“每天都在镜湖底搜寻,至今一无所获。”暮雪心里微微叹气。“那个井口我们找到了,但对【澄铃】再无反应,我们试过所有方法,但都无济于事。工匠说即使是弥刹彻的【鬼斩】也不可能打开这井口。”
迦南一时间没有说话。沉默良久之后才说:“这剑法我练了好些时日,每一式都像不可能做到,总差些什么东西。还有一式,连看也看不明白。”
“它写的是:‘身不敌心,生不如死,幼不需,爱不顾,忆不和,无挂无牵。‘”
“这一式没有剑诀,也没有动作,只有这一句话。”
暮雪定定地看着这句话,迷茫地摇了摇头。
“前两句也许是手中剑不如心中剑,求生剑不如求死剑的意思,可这后面是真的难解,我怎么都想不明白。”
迦南许久没说话。这是父王留给他的希望,可是他居然一式都练不出来。
“帝耀,你······”暮雪迟疑着说,“一定要回东度野家吗?”
迦南转过头看着她,眼神给了肯定的回答。
“幕天泽作恶太多,终究是会死的。可是他不值得你用性命来换。”暮雪还是勇敢地说了出来,“这一次留下来好不好?留在沐兰家,有什么事让我帮你,我们可以一起杀了幕天泽。”
“我自己的事,不必搭上整个沐兰家。”迦南的话突然变得很冷,“别忘了,你现在是沐兰家主。”
迦南起身收剑往府外走去,暮雪哭喊着问:“这次你又要几年才能回来?”
迦南身影一抖,声音很悲凉:“我也不知道。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如果我能活着杀了幕天泽,我会回来娶你。”
他走得匆忙,但暮雪没有阻拦他。【九皇铠】和另一只【澄铃】之前已经给他了。他唯一没有带走的,只是她的眷念。就像多年前一样,他始终不愿把她拉进危险之中,为此他可以放开她的手。
迦南离府的三天后,沐兰家设了宴,给沐兰陵照接风,沐兰陵照和珏远去南荒,近日才回。
陵照是暮雪的表哥,被称为蓝色王爵,他自幼天赋异禀,能控制潮汐和水流,十三岁那年的秋荷宴赢过巅峰时期的欧阳无主,一战成名。后来帮沐兰家平定南方,一人之力毁灭一座城市。后来听闻沐兰陵照之名,孩童不敢哭啼,无人敢反抗,所到之处望风而降。
有传闻说,这都是因为陵照出生那年,陵照的父亲将【海天晶】用法器注入了婴孩体内。
很早之前陵照就因天赋太过而被接入沐兰府内,尊卑有别,按规矩他注定无法成为沐兰家主。但他与暮雪一同长大,早已当作亲妹妹看待。听说东度野的少爷和暮雪定了婚约,他还曾打上东度野家说要见一见什么人就敢和他妹妹提亲。当年帝耀也是少年心气,和他交过手,两个家族最优秀的后辈天才当时居然难分胜负,陵照这才认可了他,自己离开了东度野家。
这些年沐兰家长盛不衰,在内是暮雪打理,在外是陵照。
“你心情似乎不太好。”陵照在宴上饮酒,看暮雪郁郁寡欢,忍不住说,“献的事不是你的错,你也别太难过。”
暮雪本因寻回了帝耀有所好转的心情这两天重回悲凉,献的事她始终在责怪自己,如今又看到了珏,不由得悲从中来。
珏年纪还小,但并不是不懂事。献死后他一直处于【印】状态,浑浑噩噩的只是垂泪,在宴上也呆坐着,不吃什么东西。
陵照本想让奕劝劝他,可奕的伤太重,还没有痊愈,也就缺了席。刚听闻献的噩耗,珏几乎日行千里赶回来,若不是陵照制止,他恐怕会死在路上。
这宴席吃得很沉闷。好不容易结束,陵照在后院找到了暮雪,她无意识地在摆弄一盆海棠花。
“这次南荒叛乱总觉得有人指使,我去后叛军就作鸟兽散,好像只是为了引开我。”陵照蹲在暮雪旁边,低声说。
“是幕天泽。”暮雪思索片刻就有了答案,“他想要【澄铃】,你不在,若不是······若不是于家少爷出手,没人能和他争。”
“于家少爷?”陵照微微一笑,“我可听婢女说了,他在这住了几天,某人衣不解带地照顾他,一刻也舍不得离开。”
暮雪立刻就脸红了,想反驳又说不出口。
“我可不相信你守了这么多年,最后因为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小鬼动了心,更何况,这小鬼还打赢了幕天泽的烟傀儡。”
暮雪惊讶地望向陵照,陵照朗然一笑。
“他就是帝耀,对不对?”
“哥哥!”
陵照笑她红着侧过脸,摸了摸她的头,眼里却闪过一丝心疼。
“你认定了是他,我不劝你,但别让自己太辛苦了。镜湖里你说的那口井我看过了,单凭人力想要打开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了。”暮雪低着头。
“你是不是在医治鹿取羯?”陵照忽然又问,“我们与鹿取家井水不犯河水,你还是小心些。”
“嗯。”暮雪点点头。“他已经快痊愈了。”
“珏的状态很不稳定,你让玉看住他,怕他脱离控制。”陵照若有所思。
“那你呢?”
“我还得去个地方,有些事还需要有个解释。”
弥刹家·鬼巢天
“你用我的【浑天晶】交换了什么?”拉利用锤子锤炼手中未成形的剑时问起彻。
彻拿出药丸:“是幕天泽手里的一种药,能延缓任何病情。有副作用会上瘾,但只需要一点时间就好。”
“你要把这种药给勿念吃?”拉利神色淡然,但眼中露出一丝诧异,“你疼她的程度可是改变了我对你的认知。”
“没有别的办法。”彻声音没有起伏,“若有可能,我也不想让她吃这种药。”
“沐兰家也没办法?”拉利问。
“神医鹤已辞世,世上再无人可解她身上的毒。”彻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落寞,“但我找到了一种方法,只是需要时间准备。只要能拖住就好。”
“那也不必吃那种东西啊。”拉利叹道,“我听说过一个人,他有一种法子,也能缓住病痛,并且没有副作用。”
彻突然瞳孔紧缩:“谁?”
“沐兰陵照。”拉利一锤子砸在剑刃上,火花四溅,灿如星火。“当年我父王南下狩猎误中了南蛮的剧毒,要请沐兰鹤已然来不及,是沐兰陵照以冰晶之术冻住父王,使父王进入【假寐】,送回沐兰府才得以医治。”
彻看着拉利,欲言又止。
“你和献的对决中献死了,沐兰家恐怕不太愿意帮你。”拉利猜到了他想说什么,“我们一起去试试。”
“你找到的方法,是引流之术对不对?”
彻望向拉利,没有说话。穆赫家和弥刹家渊源颇深,很多相通之处,到底瞒不过他。
“将她身上的毒引到你身上,你本百毒不侵,说不定还可无恙,本是好事。”拉利看着那瓶药丸,“可你想过没有,如果幕天泽在里面掺的不是毒呢?”
彻默然,冷声道:“鹿取家的【控心丸】。”
拉利说:“幕天泽早就知道你要做什么,他想要的是你。若勿念吃了这个,你再引流到自己体内,整个弥刹家就都在幕天泽手中了。”
“抱歉。”彻眼神低沉,“居然拿你的天晶换了这种东西······我一定会把天晶拿回来还给你。”
“不妨,”拉利笑了笑,“我的命已经给了【卡修索罗】,天晶在不在也不太影响了。只是不想让幕天泽太称心。”
突然,【卡修索罗】从拉利身上抽取了部分灵魂,抽取的过程十分痛苦,就像疾病突然发作,拉利疼得放下剑,在地上打滚。身上的皮肤泛红,像是血液都疼得浮起来。灵魂的抽离使得他气息紊乱、血脉逆流,他的耳朵里都流出血来。这样的情况以前也发生过,但不会如此剧烈。
彻知道这时候做什么都没用,只能静静地等待抽取完成。
拉利终于撑过去,在地上平躺着,大口喘气,神志不清。彻用一些灵力帮他愈合浑身上下撕裂开的伤口,大大小小深深浅浅,人都像要支离破碎。
“你的灵魂已经被抽走了一半多了,才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噬。”彻跟他说,“如果你再动用它的力量,下一次不知道你的身体还能不能受得了。”
拉利没说话,只是呼吸都让他觉得疲倦不堪。
“勿念的病情还能撑几天,我先帮你打造一个刀鞘,能暂时抑制住死灵瘴气的蔓延。”彻说完,命弥刹家的小鬼把拉利抬下去休养,自己回到铸剑台前继续加快速度地铸剑。他的手中,是两个人垂危的性命,不由得他慢慢来。
刀鞘一天半的时间就完工了。自从卡修索罗被放进刀鞘,拉利明显觉得轻松了很多,瘴气虽然还在蔓延,但缓慢了许多,宽限了不少时日。于是彻和拉利带着勿念,由恢复过来的辰鬼带人随行,去往沐兰家。
沐兰家
“你醒了。”暮雪听了侍女禀报,走进客房里查看鹿取羯的状况。
羯朗然一笑:“家主妙手回春,已无大碍,今日就走。”
暮雪闻言轻道:“无事,多住两日,待伤口愈合后再走也不妨。”
羯依然书生童子模样,只是身上缠了些白布条,看起来不如以前清爽。他摇摇头表示感谢,沉吟了片刻,话锋一转:“家主好像有心事啊。”
暮雪掩了掩头发,说:“没有。”
“可是你心跳很乱。”羯睁大眼睛看着暮雪,“眼角也有泪痕。是一个求而不得的人,对吗?”
“不是。”暮雪别过脸,“我先走了。”
暮雪匆匆离开,脚步很快。羯没有开口,只是淡然地笑了笑。家主心事太重,那样深不见底的爱,却始终无法触及的心情,参杂着眼泪和沉默、孤单和守候,疼得让人心冷。羯暗叹,沐兰家主聪明绝顶,却也不能明白,越是这样的爱,越是难以有个好的结果。所谓爱,不过是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人万般艰辛不觉得苦。最后执着还是赢不了天意,难免飞蛾扑火,奋不顾身。
羯捏着手心一串青云糯玉珠,闭上眼睛像在祈祷。
“你们还来做什么?!”沐兰家的门客在门口遭遇了前来的弥刹家和拉利,“你们若是要想进去,就别怪我等不客气了!”
拉利好言相劝,想说明此行并无恶意,但对方根本不听,群情激愤,眼看要大打出手。
“你们退下。”
听到这句话,门客们居然都默默退开来。拉利抬眼,一个孩童映入眼帘,这孩子比鹿取羯看起来还要小几岁,雪色头发散漫地披在肩上,身穿蓝色的折角大衣,光着脚。
但让拉利震惊的是那双眼睛,那双漆黑、深潭一般难以见底的眼瞳,透着沉默中无法掩饰的悲伤,溢出来的悲伤像是鲜血,有种让人看着就觉得疼痛的力量。
彻不认识这孩子,问了一句:“你是······?”
“死人不需要知道别人的名字。”
一句话轻描淡写却振聋发聩,全场都沉默下来,他身上有好大的气场,杀气忽然就弥漫上来,像是雾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拉利想起了在秋荷宴时听过的闲话,这个孩子,叫作珏。
“听说陵照少爷手下有个小孩子做了将领是吗?好像是奕和献的弟弟?”
“你说那个怪物啊······那孩子太可怕了,比他哥哥姐姐还要超自然得多。”
“这么吓人?他有什么能力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听说他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不论无辜与否都杀,鲛人一役中数他杀的人多。”
“我还听说他被封印过?”
“是的,好像他们三兄妹都是什么魔裔,被鹤老先生救下来的,珏身上的力量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老先生遍寻大荒,才寻得一个十字印,能锁住他身上的力量。珏身边不是有个女孩吗,那是激活十字印的钥匙,名字叫玉。”
那孩子一步步走过来,辰鬼拔出了刃,但他置若罔闻。
“就是你杀了姐姐,对不对?!”珏的眼中哀伤织成撕心裂肺的恨,他不顾一切扑上来,手中空无一物,却直奔弥刹彻的头颅。
彻仍戴着面具,他护住身后的勿念,单手拔剑使出【鬼斩】,但剑本身明显承受不住,发出金属的悲鸣。珏的手离剑影越来越近,险些就要被划伤。
一阵清风一般的笛声悠扬婉转,从府内传了出来,听到笛声的珏忽然停止了动作,愣在原地一动不动,辰鬼刚要落下的一剑悬停在了他头顶上方。但他只是微微低着头,陷入了沉默里。
笛声暂歇,府内款款走出一个女孩,年龄和珏相当,面容纯净得像一泓不染纤尘的秋水,稚嫩但是平静,穿着蓝色的折角长裙,眼睛里闪着灵动优雅的光,轻轻看了看在座的人,轻声说:“家主请弥刹家主入府详谈。珏年纪尚小,多有得罪,请弥刹家主勿怪。”
拉利也跟着众人一同入府,还回头看了看珏。他仍然一动不动低着头站在原地,眼睛里什么都没有。直到玉走过去轻轻捏了捏他胸前佩戴的十字坠子,他才抬头看了看玉,玉笑了笑,牵着他往侧门走去。
沐兰府·白羊轩
“所以你是想,以冰晶之术延缓令妹的病情?”沐兰暮雪再次面对弥刹彻,脸色却很平静。
“正是。”彻的声音略有沙哑。
“不巧陵照有事离府,献也死在弥刹少主手里,沐兰家除他们之外再无人习得冰晶之术,少主请回吧。”暮雪说得很客气,但并无回转余地。
彻正欲开口,一旁的拉利扑通一声跪在了暮雪面前,跪得铿锵有声,在场的人都看着他,有人惊呼出声连连掩嘴。
“你这是何意?”暮雪没有抬头看他,只是一边煮茶一边问了一句,“我记得,你是跟于家一起来的。”
“是,在下来自于家,只是路上目睹弥刹家惨案。东度野幕天泽凶残无度,滥杀无辜,弥刹家也是受害者。家主既得知勿念姑娘身染重疾,又如何见死不救?沐兰家献与弥刹家主的对决是因秋荷宴争夺而起,愿赌服输,怎能因此算到无辜的人头上?”拉利虽然跪着,话却说得十分有力。
“你尝得出这是什么茶吗?”暮雪给他倒了一小杯,置于他面前的桌上。
拉利一饮而尽,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几乎脱口而出:“普洱。”
“普洱性温,大多人都可饮用,却也不是人人可饮。”暮雪语气从容,抬起头直视着拉利,“弥刹家的毒是以世间毒物萃取,用人体来做实验,死的人不计其数,最后都找不到人不得已用本家的女子来做载体试毒,这才有了百毒不侵而又让旁人触之即死的身体。他们可又在乎过载体和实验品的死活?”
拉利哑口无言,只听得暮雪不紧不慢地说:“献的死是她决意的选择,无人能因此责怪弥刹家。但这样的弥刹家,你真的觉得有人是无辜的?”
拉利闭上眼睛想了想,才又开口说:“东侯一世英名,却也被幕天泽毁于一旦。弥刹家先主做的孽,一定要让他的子女来偿还吗?”
彻拱手作揖也跪了下来:“求家主网开一面!家主日后要弥刹彻如何偿还,彻到死不怨,但勿念她真的不能就这样死去。”
暮雪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才道:“普洱虽苦,却养心气。弥刹家早有主如你,也不至到今天这步田地。”
“吩咐下去,做两份药浴,按手录的第七十七页记载。”暮雪转头唤婢女去准备,才对面前的他们说,“我只能用极寒之药镇住毒性,想来应与冰晶之术效用相当。”
彻双手伏地相谢:“谢家主大恩。”
只有拉利莫名问了句:“为什么是两份?”
暮雪淡淡地跟他说:“灵魂有缺,用此方也可延缓反噬。你若同时坚持每日饮用这千花普洱,应该到下个中秋之前,都不会再发生反噬。”
“你······你怎么知道······”拉利惊了,同时心里感受到一阵暖意。
弥刹家人众都很高兴,沐兰家原本的戒备也放下了许多,大家坐在一起聊天喝酒,拉利看见勿念朝着他甜甜地一笑。
“对了,请问于家······已经回去了吗?”拉利忍不住还是问了暮雪。
“······回去了。”暮雪忽然有些迟缓,看样子不太开心,拉利以为闹了什么不愉快,也就不敢再问。
暮雪好像很疲倦,很早就离了席。
药浴几日间,果真勿念的症状眼看着好了起来,原本沐兰家都离这个容貌恐怖的姑娘远远的,后来发现这姑娘很爱笑也很友好,慢慢地都走上前来和她交谈。勿念在这里认识了很多人,每天都过得很开心。不过她最在乎的还是拉利的状况,时常偷偷跑过来看望拉利。有时拉利正好在药浴,突然闯进来的勿念吓得拉利赶忙钻进水里,后来才想起来她看不见。勿念只是笑,从婢女口中得知拉利也在一天天好转,她也就放下心来。
彻这几日都没闲着,和辰鬼在后山练剑,他急需新铸一柄能承受得起【鬼斩】的剑,但所需的材料一时之间又找不齐。辰鬼的剑术进步很大,甚至能接住彻因剑不好而只剩一半火候的【鬼斩】。让彻很是惊讶。
之所以一直在后山,也是因为彻想避开那个少年。那个名字叫做珏的男孩,那天初见时乍起的杀气,那一瞬他漆黑的眼里那一丝血一般的红,都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彻相信,如果不是那个名字叫玉的少女的笛声,珏真的会和他拼命。
“玉!”庭院里,一个清脆的女声跟正在赏荷的玉打招呼。
“怎么啦?”玉歪过头看着她。是个府里的婢女,平日里关系还不错。
“我今天想去买点胭脂,你跟我一起去挑一挑好不好?”
“你去不就好啦,我去干嘛呀?”玉笑着摇摇头,轻轻伸手接过荷叶上的露水。
“我想挑点珏喜欢的。”
玉的动作忽然一滞,抬头看了看她:“认真的吗?”
“当然了,珏多帅啊,长大了肯定是个帅哥,说不定以后有机会嫁给他呢。”那姑娘笑靥如花,略带娇羞地遮了遮脸。
玉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疑虑,旋即说道:“好吧,我跟你一起去,不过要快点哦,得赶在珏练功结束前回来。”
那婢女笑得很开心,应了声好。
练功房·玄莲宫
“玉已经离府了。”一个黑影悄悄走近正在修炼的珏,“现在可能是最好的机会。珏。”
珏倏忽间睁开眼睛:“他在哪。”
“在后山,我带你去。”奕从黑影中走出来,脸色很苍白,“我们一起,杀了他。”
后山
“有人来了,少主。”辰鬼声线低沉,听着很沙哑。
彻当然也感觉到了,一回头,珏冷冷地看着他,在珏旁边,还缠着绷带的奕手里也端着棋盘。
“你还是来了。”彻把手里的剑放回剑鞘。
“我说过,你已经是死人了。”珏的周遭,蓝色的灵力发狂般往外流动。
“少主。”辰鬼拦在彻面前,彻却按住他的肩膀。
“你退下。”
“可是少主,这孩子······”
“你退下。”彻面具下的脸似乎丝毫未动,但语气却斩钉截铁。
辰鬼虽然不愿,仍行了跪礼,然后突然消失在原地,就像一阵风散开来。
“奕,你不用出手。”珏漆黑的眼睛正在燃烧般发着光,泛着蓝色的光。“我要亲手为献姐姐报仇。”
奕还未来得及回答,珏已经出手,电光火石间一道蓝色光芒直冲向彻。彻【鬼斩】应声接下,蓝色的光在剑影前停住并四散开来。珏的手心就在剑影之前,手中空无一物,蓝色的光从他手心仍源源不断溢出。
“这是······”彻很快就感觉到了酥麻感,他也从父辈那里听过,这是魔裔中最可怕的天赋,雷电之术。
如九天落尘,蓝电坠世,触之即死。
彻很快退开,【鬼斩】从五阶升到七阶,密密麻麻的剑影在彻身前织成屏障,让常人不敢靠近分毫。这是彻的【鬼天御】。
珏面色不改,白色衣袂在风中飘然,只见他手心的蓝色闪光倏忽一灭,紫色光芒突然闪耀,染指他的瞳孔。他周身散发的紫色闪电收不住一般往外流,胜于刚才十倍,连空气中都有了焦灼炸裂的声响。
“你杀死了姐姐,”珏沐浴在紫色电流中模样都有些重影,“我要你拿命来还!”
珏再出手,紫色闪电径直刺穿空气,朝彻身上袭去,如万马奔腾震耳欲聋,声势浩荡,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这是珏的【释】状态极具杀伤力的一招,【天印降】。
几乎是在电流快触到剑的一瞬间,彻弃了剑飞身躲过,剑在电流中融化,紫色闪电击中后面的一棵百年老树,树被轰出一个大洞,硬生生从中折断倒了下来。
彻伏地迅速移动,【鬼影重重】是弥刹家秘传轻功,四脚着地,跑动灵活诡异,肉眼看不清移动的动作,只看得到残影。珏眼见彻从左方伸出钢制的手爪,毫不迟疑就往左方轰出一道【天印降】。在紫色的电光里,被劈中的人恐怕连骨头都会融化。
“去死吧!”珏的眼睛紫色越来越深看着吓人,他诡异地大笑着,癫狂地控制着闪电四散溅落,连那一片的树林都没能幸免。
“少主!”辰鬼正纵身去救,却忽然感应不到彻的行踪。在他已经万分敏锐的洞察力下,彻居然仍在瞬间就消失不见,没有任何缓冲的时间。
“化成渣了哈哈哈哈,废物!简直像捏死一只蝼蚁一样容易······”珏笑声未断,金属碰撞的声音忽然在右边响起,惊得他猛然回头。
彻的钢爪按在奕的棋盘上,被棋盘吸引牢牢贴在了棋盘上。远处的奕单手握着红子,棋盘上的黑子很快就飞出捉住了彻,贴在彻身上。
奕用尽全力一扯,彻被瞬间的巨大引力拉扯撕裂,撕成了碎片。
但落地的只有衣物,碎落的软甲和黑衣里空无一人。
“少主······”辰鬼愣在原地,下一刻他不顾一切扑上来,察看彻的衣甲。
辰鬼身上的怨气越来越重,面具上的条纹都变成了红色,他冷冷地说:“敢对少主用封印术,你罪该万死。”
奕眉目仍紧锁,并未有丝毫舒展。
辰鬼身影只一闪,就瞬身至奕跟前,比之前的速度快了两倍。奕来不及躲避,辰鬼的刀就已经扎进奕的腹部。血溅了辰鬼一身,但都不如他面具上那鲜红的纹来得可怖,辰鬼将扎进去的刀转成横向,只说了一句:“把少主放出来。”
奕嘴角溢血却在笑,流到脖颈染红了绷带,他极平静地说:“捉住了鬼,如何能放。”
“珏,交给你了。”
奕手一扬,棋盘被抛向空中,辰鬼几乎是同时就将刀横切而出,反身伸手去抓那个棋盘。可一道紫色闪电快过他的身影直落九天,不偏不倚劈中那个棋盘,在他眼前,将棋盘劈得粉碎,焚为齑粉。
“少主······少主!”辰鬼的咆哮痛彻肺腑,咬着牙从电光里取出了棋盘的残片,但它已经失去了灵力,变成了一堆废木屑。
而珏的瞳孔慢慢褪去了紫色,只剩下悲凉,他从高空缓缓降下来,俯身合上了奕的眼睛。
奕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和煦安详。
“姐姐死后,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笑。”珏自言自语,面无表情。
辰鬼丢下碎片飞扑过来,还是刚才刺杀奕的【隼刺】,珏沉浸在悲伤里根本没有看他,辰鬼身如鬼魅,空中拔刀,眼看就要得手。
珏依然没有看他,往后一出手,一道雷电轰出,正中辰鬼面门,巨大的电流和温度瞬间贯穿了辰鬼的身体,辰鬼极快的速度在空中瞬间停滞,随着珏的收手,他才像断线风筝一般不受控制地从半空落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
珏积蓄起满天雷雨云,天色大变,电闪雷鸣,下起暴雨。他高举手掌,引雷聚集,从天而降,朝后山直落下来。
突然,有双手从背后遮住了他的眼睛,有些淡雅的香味,闻着很安心。
“珏,休息了。”玉轻声说。
珏的动作随即曳然而止,云雷散去,天空只剩下小雨。
玉感觉得到手心的涌动的温热,是他无声的泪,沿着她的指缝淌下来。
“还是发生了吗。”暮雪听到这件事的神情看着还算平静,但玉抬头看到她还在捣药,手无意识地颤抖。
“家主,珏的状态很不稳定,【释】状态随时可能复发,我用苍凉镇住他了,锁在五行阵里。”
“你······做得很好。”暮雪定了定心神,“那个辰鬼呢?”
“天雷震碎了他浑身的经络,五脏六腑都在渗血,但就是没死,好像是某种蛊毒在维系他的身体。”玉声音很轻,“依律关进了水牢。现在在沐兰家的所有弥刹人都不知道弥刹彻死的消息,恐怕会引起动乱,请家主早日定夺。”
暮雪闭目沉思了良久,终才叹气般道:“送客罢。”
“于家那个少年······”
“今晚之前遣他离开,彻的妹妹也一起。”暮雪别过脸去,看着窗外起风吹落的树叶。
“要变天了。”
玉叩了礼,往外退了几步,却听得暮雪叫她:“玉。”
她随即停住,抬头望着暮雪,等待她开口。
“你确定弥刹彻真的死了吗?”
吉尔伽家·落生墓
陵照循着暮雪留在那个叫司雨的女人身体里的灵力找到了吉尔伽的所在。跟三大家族不同,吉尔伽家藏在一片坟冢之下,密布的十字架下有一些入口,进入之后是黑压压的墓室。陵照随地捡了一件破麻布衣披在身上,敛了气息,在墓道中间走。
迎面撞上了一队信徒装扮的吉尔伽人,陵照默默往右边走,想让过他们,但他们突然在他面前停下了脚步,领头的一个拦住了陵照。
“你是谁?报你的序号。”
陵照静默了片刻,压低了声音从容答道:“0547。”
那人好像思索着什么,场面僵住了,陵照默默从背后握住了剑柄。
“哦,原来是个祭品啊。”那人突然说,“别乱跑,休息时间过了早点回笼子里去,不然把你做成人彘。”
然后那一行信徒就略过陵照走了过去,低着头往前走,像是要去祈祷。
陵照也往前走,路过了几个大的房间,房间口是监牢用的铁栅栏,用铁锁和锁链锁得死死的。透过栅栏的缝隙,能看见里面是密密麻麻的人,全都和他一般穿着。其中有人缺胳膊少腿,有人浑身缠着绷带,有人长出了畸形的手脚,还有人被做成人彘,在痛苦地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
陵照紧锁着眉,吉尔伽在用无辜的人做什么,他们提到了【祭品】,到底是怎样可怕的神明,要收下这样的祭品。
陵照沿着烛光昏暗阴森的墓道一直往里走,途经数不胜数的墓室。他没有再多看一眼,即使是见惯了杀伐的他,也不愿再看下去那些非人的苦难。
路过一间暗室,听见里面有人声传出,陵照轻轻靠近,透过门上的小孔往里看。
房间很大,空荡荡的也不点蜡烛,黯淡的光线只依稀描摹出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穿铠甲的人俨然高高在上,不冷不热地说:“还有多久能开始仪式?”
地上跪着一个祭司模样的人,戴着某种庞大而繁复的头饰。祭司说:“祭品还没有准备好。”
“直接带上来罢,神不挑食的。”那人似乎隐隐在笑。
于是房间里某一扇门被打开了,祭司进去敲响了一个铃铛,很快就有两个信徒押着一个人进来。那祭品蒙着眼睛戴着手脚镣铐,似乎还在挣扎,但被按得死死的,咬着牙被推着走。
“吉尔伽摩耶,你不得好死!”那祭品声音听着奇怪,分明是少年的喉咙,还带着些许稚气,却又干哑沧桑,像是很久没有喝过水,又饱受折磨才有的语气。
“我好不好死我不知道,你倒是必死无疑了。”家主吉尔伽摩耶丝毫没动怒,反而笑得很开心,“你应该很高兴吧,终于可以死了。”
那祭品还在骂,但旁边的信徒捂住了他的嘴,他仍然含混不清地骂不绝口。祭司摆摆手,祭品被推到一个平台上,平台一直往上升,升到一个高度停住了。然后房间里的人都没动了,也没有声响,甚至连祭品都没有出声。
在平台正下方,有什么东西突然亮了起来,微弱的红光溢出,泛起血一般的光点。借着这些许的光,陵照终于看到了。
那是一个巨大的壳,不规则的形状,大体上像个圆球,但却有好多地方有棱角。整个壳都是红色,像淋了一层血,壳上有些地方破了,流出恶心浓稠的黏液,还伸出像某种植物的藤蔓一样的东西,那东西似乎感应到了祭品就在上方,它们迅速苏醒并开始延伸,抬起长长的藤蔓,上去缠住了那个祭品,慢慢把他拽下来,朝壳的破口处拉扯。
那祭品痛苦地呼喊着,反手把两个押他的信徒拽了一下,那两人没站稳,从平台上掉下来,直接落到了壳上。壳似乎很坚固,并没有破,有藤蔓过来把两个信徒也缠住,拽进了裂缝中。两个信徒临死发出绝望的尖叫响彻整个墓道。陵照难以想象,他们在壳里看到了什么东西,会感到如此恐惧。
“神居然吃了没有挑选过的······这真是罪过。”祭司害怕地跪了下来。但吉尔伽摩耶好像不以为然,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两个信徒的衣物和骨头从壳里吐了出来,都带着满满遍布的血丝,支离破碎到难以辨认是人骨。
那祭品始终被悬在空中,好像在等待着壳里的东西吐完。祭品没有一刻停止过挣扎,但是手脚受制,藤蔓又反复缠绕,他根本动弹不得。
“哪有这样的神明,你们意图唤醒这样的恶魔,到底想做什么!”那祭品恶狠狠地对着底下的吉尔伽摩耶说。
“神明始终是神明。任你如何亵渎,神明都不会跟你计较的。”吉尔伽摩耶宽宏大量地说,“等到神明降世的那一天,这世上便不会再有任何苦难,你们的付出和牺牲,都是有价值的。”
“荒唐!”那祭品啐了摩耶一口,但没能吐到摩耶身上。藤蔓又开始移动,看来壳里的神要开始第二次进食了。
几枚冰刃倏忽飞出,锋利的刃割断了藤蔓,祭品突然失去支撑落下来,在摩耶惊讶的目光里,沐兰陵照接下那祭品,落地后扶他坐在地上休息。
祭司立刻去那扇打开的门那里敲铃铛,摩耶一动不动地看着陵照,眼神中满是戏谑:“沐兰陵照?竟敢一个人来这?”
“传闻中的蓝色王爵,看来今天要陨落于此了。”
陵照拔了剑,是一柄拥有蓝色剑身的【崇海之寒】,传世四大名剑之一。
“吉尔伽做的事不合规矩,用活人祭祀,召唤上古的骨骸恶灵,都是死罪。”陵照的剑正对着摩耶,锋芒映出摩耶半笑的脸。
“你恐怕还不太了解状况,小爵爷。”摩耶向后一仰跌坐回石椅上,“我在做的事,是神的旨意。你我都抗拒不了,这早就写定的命运。”
陵照剑光一寒,霎那间森寒的剑刃划破空气,空气中的水都凝落成冰晶附在剑上,剑锋直指摩耶咽喉。
摩耶调笑着一动未动,剑尖近前仍面不改色。就在离他面门还有几寸时,一人出手以剑相拦,竟接下了这一剑,反而将陵照的剑震开来。
陵照略惊,抬眼望去,是个干练的大叔,一身飘逸的云纹长衫,眉宇间尽是凝重,不苟言笑。
摩耶端起了旁边案上的一盏茶,自顾自地品了起来,随意吩咐了句:“司云,杀了他。”
司云随即出手,他的剑法硬朗苍劲,不徐不疾,但接起来很费力,陵照单用剑法竟压制不住他,反而显得疲惫忙乱起来。
陵照一步往前踏时有些不稳,司云的剑极精准地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从陵照的腹部横劈而过,剑刃溅起激烈的火花。司云略有迟疑,明明穿肠破肚的一剑,竟没能划破陵照的衣甲。陵照趁着他恍惚之间,【崇海之寒】凝起冰晶,一挥而下,冰晶分裂成百千枚碎片,纷纷扬扬朝摩耶扎去,司云退而舞剑阻挡。陵照回身,拉起地上的祭品,转身就要走。
就在这时,陵照感受到了身后涌动的杀意。黑暗得像是巨蟒的巢穴里透出的目光,一瞬间刺骨的寒意侵袭而来,赶在陵照回头看之前,司云的剑已刺进后颈。
快得超乎想象的速度,甚至快过了陵照对于他灵力移动的感知。猝不及防的一剑从后颈一直贯穿到咽喉,司云的剑很冷静,避开了衣下的甲胄。
“漂亮,比我想象的还要快。你适应得很好。”摩耶在后面鼓掌,慢慢踱步走近。
“没有血。”摩耶示意司云收剑,“蓝色王爵的瞬身术也比我想得要快啊。”
司云抽回剑,剑锋上也没有一滴血,剑抽出去的一霎那,站立的陵照化成了一滩水落下来,散落了一地,那祭品也化成了水流淌开来。
“0547,真有意思。”摩耶唤那个祭司过来倒酒,“他们还真是有缘。”
在坟冢外,一团水雾倏忽散开,陵照和那个祭品从水雾中掉落下来。陵照脸色很冷,稳稳落地,把身上的麻衣扯下来丢在一边。那祭品连滚带爬地才从地上站起来。
“你自由了。走吧。”陵照悲悯地看了他一眼。祭品看起来还有些恍惚,不太敢相信地看天看地。
陵照收剑回鞘,转身就要走。
“等等!”那祭品反应过来,叫住他,“陵照大人!请您带我走吧!”
陵照回头看了看他,他已跪在地上行伏拜之礼,陵照问:“好不容易逃出来,不想回家吗?”
他抬起头,双目发红,声音都有些哽咽:“我本是吉尔伽族人,父母兄弟都死于摩耶的人体实验,族群被毁,摩耶把所有人都赶进坟冢,我早已没有家了。”
“我活到现在只希望亲手宰了摩耶这个恶魔。希望陵照大人能帮我!”
陵照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叹了口气,问:“你叫什么名字?”
“吉尔伽,岚。”
陵照笑了笑:“好名字。”说完就转身继续往前走。岚会意,赶紧答谢一声跟上。
回去的路上,陵照闲聊时问岚:“那个叫司云的,是摩耶身边什么角色?剑术稳健新奇,最后一剑竟有五阶鬼斩般的速度。”
岚答道:“听信徒们闲谈时提过,那是摩耶的一种药术,食用之后可起死回生,可瞬间功力大增,但代价是缺失魂魄,最终会失去神志,变为行尸走肉。而司云是最成功的三个实验品之一。”
陵照点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人剑术如此超群,之前却从未听闻。
“你知不知道他们供养的那个神是什么东西?”
岚想了想,无奈地摇摇头:“我只知道那东西时不时要吃人,但从未见过壳里面是什么样子。只听人说,那是吉尔伽上古时期的神灵,摩耶似乎打算复活他。”
陵照也想到了这一层,这么说祭品和坟冢都是摩耶为了复活神做的准备,那还缺什么呢?值得他在这样的关头离开坟冢去秋荷宴······他似乎也没有从宴上得到什么啊。
陵照眉目紧锁,他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