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场的驯兽表演，凌翼看得兴致缺缺。

她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凡人看到狗熊踩球，狮子钻火圈，驯兽师把脑袋放到鳄鱼嘴里有什么值得鼓掌尖叫。

这些毛绒绒的自然界小动物一只比一只柔弱，抓回去养着都要费心时时看管，一不小心就要死在路过的怨灵杂兵嘴里给你看。

与之相反，布丽雅则全神贯注地盯着在钢丝与吊索上飞来飞去的杂技演员们。

所谓的“凋零”如果放到人类身上，理解为生命的消逝，应当最为贴近了吧？

她要准备着，如果有演员失足坠落，要在那人死亡前短短一瞬提醒凌翼出手干预。

然而直到杂技表演结束，也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仔细想想也知道，在这数千人的大马戏帐篷里，按几率讲因果结应在表演者身上的可能性本就不高。

相反的，台上之人反而吸引了全部的注意，会让人忽视掉隐藏在观众中的细节，这才是应当警惕的吧？

心中暗暗警醒着自己，布丽雅看着第三位登场的表演者走上舞台。

名为蒂露的魔术师比宣传海报上看起来还要更英俊一些，身材高挑，是个雌雄莫辨的帅气美人。

刚一登台，她便从礼帽中洒出一大把扑克。

扑克在半空中翻飞，变化成不断扇动的翅膀，进而蜕变成一只只白鸽，在观众们头顶肆意飞翔。

“这不可能！”刚刚还在贬低魔术都是欺诈的绅士站起身来：

“扑克变成鸽子的障眼法我见多了，但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纸牌在空中同时变化？”

他的孩子欢笑着蹦跳着，也有些许观众发出了奇异的惊叹。

令人遗憾的是，更多人并没有表现出足够的兴趣。

他们先入为主地认定魔术只是障眼法而已。虽然自己看不懂关巧，但背后的手法都是简单的科学道理，没什么可惊讶的。

更多人甚至于因为见过太多类似的东西而缺乏兴趣，压根就没有认真观赏魔术师的表演。

布丽雅同样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我还以为可以看到猩红的灵性，”她在凌翼耳边嘟哝道：“可惜这真的只是障眼法而已。”

与其纠结这种平庸的魔术，布丽雅觉得眼下还是搜寻因果结更加重要。毕竟这还是她追随凌翼同行的第一个任务。

“猩红是更加危险，令人讨厌的大麻烦，”凌翼缓缓摇头：“当初留给你的知识，并不包含更深的层次，不过相信你很快就会明白。

至于眼前的表演，它当然不是猩红或魔法，而是更美丽的，真正的魔术。”

魔术师蒂露的表演还在台上继续。

她的手中仿佛没有穷尽一般，不断射出更多的纸牌。这些纸牌在空中翻飞，有些变成兔子，有些变成猫咪或鹦鹉。

接下来的一幕，便是布丽雅也有些惊讶了。

这些活生生的动物就在她眼前继续变形，逐渐变成了卡通形象的白鸽，绒兔，花猫……

这些拟人的动物直立而起，于观众席间奔跑穿行，不时还对身边的孩子做出滑稽的鬼脸。

布丽雅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亲眼见过深渊的她，当然明白违规常理的画风出现在世界上意味着什么。

她的世界刚刚开始崩坏时，正是发生了类似的情况，那些来自深渊的超现实主义造物，遵循着人们潜意识的疯狂想象步入现实，带来了难以想象的混乱与致命的危害。

一只卡通白兔从身边走过，布丽雅伸手抚过它的绒毛。

温暖，细润，实实在在。

那绝不是障眼法，而是货真价实存在的生物！

心思电转，布丽雅立即想到了一个糟糕的可能。那便是自己先前聊天时透露的信息太多，让凌翼回响起封印的记忆。

浸染者的力量不受控制地蔓延，开始污染这个世界。

果真如此的话，自己的第一次行动，就要因为粗心大意而无可挽回了吗？

眼中闪过一抹担忧与愧疚，布丽雅转头看向凌翼。

“不是我哦，”凌翼像是看穿了她的全部心思，用冰凉的指腹轻揉她的手背。

若即若离的浅浅一触，便让所有的担忧与惊惶，中了魔法般全部一扫而空：

“世上有不同的灵性本质，共同构建起唯心世界的根基。就好比物质世界的分子与力。

区别它们最简单的方法，便是颜色与画风。

我所造成的污染，你应该最熟悉不是吗？”

的确，马戏团帐篷内这些拟人化的卡通动物，明显和深渊中那些仿佛诞生于梦境中的超现实主义形象截然不同。

但布丽雅可是亲手确认过皮毛的质地触感，也有着绝对的把握魔术师并没有使用任何真正的魔法……

“所以我才说这就是魔术啊，”凌翼笑眯眯的脸孔上，浮现出如此如醉的投入：“这么纯粹的魔术，可是古今诸天也十足罕见的东西。

不认真欣赏，就太可惜了。”

“抱歉……”布丽雅嘟着嘴，显然无法放下自己的疑惑。

凌翼叹了口气，知道布丽雅现在的人格是那个根本没办法压抑住好奇心的，便只能提示到：

“你数一数场中的动物，再注意下光谱叠加。”

布丽雅到底是神话生物，经凌翼一提醒，很快便缓缓张大了嘴巴。

现场乱飞乱跑的动物有很多很多，但发生了拟人变化的始终就只有不多不少正好十只。

这些动物有时会突然消失于原地，接着又出现在另外的位置。

追随着，彼此干涉的光波，布丽雅的视线落到了魔术师蒂露的双手上。

此刻她那十根手指，正像是各有各的意志一样，不合理地灵活舞动着。

每一只手指的尖端，皆有一道人类光谱边缘的投影射出，打在某一只动物身上，通过叠加与干涉制造出拟人动物的幻象。

“可是，即便这个时代已经有了全息投影技术，又怎么可能将画面固定在移动的动物身上，甚至在位置上骗过了我的触摸？”布丽雅不敢置信地问道。

“你发现了关键，”凌翼眯起的双眼现出赞叹的神色：“当然，这首先需要一点天赋。

动态视觉，并行思维，灵活的手指，以及瞬间的反应力。

而这些显然还不够。作为一切的前提，她通过手术，用微型投影装置取代了自己的末节指骨。

真正的魔术师，与力量位格毫无关系，他们都是永远有着制造奇迹与惊喜之梦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