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现实主义的画风不断拉伸，扭曲。

奔逃的人群变成人形的柜子，脑袋与胸口拉出一道道抽屉。

最后，鲜明且具有主观表意的色彩，也化作现实的朴实无华。柔软且不断奔跑的人型柜子，也变得坚硬，方正，安静地站在墙边。

两人终究没有走到魔术师的图腾，旅途终止在半路上。

灰尘与腐朽木材的霉味扑鼻而来，让人下意识屏住鼻息。

最后一步跨出，凌翼发现自己陷入一大堆陈旧衣帽的挤压之中。

“咳咳咳……我没法呼吸了……”布丽雅费了老大力气，从她胸口下面挤出脑袋。两人正面对面贴着，被两侧层层叠叠的衣物紧紧压在一起。

“事实上……你已经不需要呼吸，”过于糟糕的空气让凌翼根本不想吸入，她干脆让声音直接在布丽雅脑海里响起：

“只要别忘了在凡人面前伪装一下，避免不必要的侵蚀就好了。”

砰的一声，衣帽柜的柜门向外炸开，不知多少年没有打开的门锁飞出去老远，砸在地面的尸体上。

衣帽柜里的烟尘混杂着真菌的孢子，一下子全都涌入外面的房间，一时间昏天黑地，让人甚至看不清屋子里的情况。

布丽雅跟着凌翼挤了出来。刚一现身，便是一声惊叫：“啊！我们这是……没能穿越时间？还是反而去到了之后的时间？”

第一反应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并不奇怪，因为地上的尸体正穿着她们刚刚还见过的，蒂露小姐在台上表演穿的那套白色礼服。

“就算我失去大部分记忆，也不至于连如何行走都忘记，”凌翼不满地轻敲布丽雅脑壳，打得后者一吐舌尖：

“现在是十一点四十五分，距离我们上次看的表演开场还有一个多小时。

所以我选择来到后台，应该是魔术师小姐房间的位置。”

然后，她们就看到本应出现在不久后的舞台上之人，在表演开始前就已经扑街当场……

凌翼蹲下身，轻轻翻过面朝下俯卧的魔术师。

雌雄莫辨的英俊脸孔，黑发中挑染了一缕猩红。毫无疑问，正是她们将在一小时后看到的表演者本人。

“如果魔术师已经死了……”布丽雅明显陷入了混乱：“她又是如何在一小时后给我们表演魔术……然后再死一遍的？”

“卵生姐妹，变装易容，骗术戏法……哪怕凡人的侦探，也可以解释出很多的可能，”凌翼一边漫不经心地解释，一边检查着房间内的情况：

“这是你的领域，不是吗？S小姐。”

布丽雅闻言一愣，随即立即换了个人似的，专业干练地搜索起来：“门窗都用插销在内部锁死，没有任何机关痕迹……

毫无疑问，这是一间密室。

死者手中持有一柄颇有些年头的古旧手枪，但身上似乎没有明显的弹孔或失血……”

“这是一柄魔术枪，”凌翼微笑着解释道：“虽然里面填充了效果用的火药，但能打出来的只有彩纸碎片和一朵折叠在枪管里的仿真玫瑰。”

如果有必要，凌翼的“眼”可以轻易看透许多平凡事物的本质，且并不会带来不必要的污染侵蚀。

“而且她其实还没死哦。”她补充道。

布丽雅一惊，连忙附身细看，随即微微松了口气：“瞳孔放大，呼吸轻微而紊乱，这是中毒的迹象。

只是失去意识，看起来还不到危及生命的程度。对主人而言，救醒她应该不是难事吧？”

不想凌翼依旧含笑，却是果断地摇了摇头：“我能感受到，她不是因果结，至少现在还不是。

所以要我使用力量把她弄醒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反而只会产生无谓的污染侵蚀。

如果她死了，且之后确认我们需要找的真的是她，大不了再回到更早些的时间就是了。

只要能彻底占有这个时代，那么之前造成的侵蚀都不是问题。

反之，如果在未能确定前便轻易出手，我所造成的侵蚀可同样是位于时间之上的维度。

无论之后再回溯多少次，去往过去还是未来，那些侵蚀都不会改变。”

布丽雅点点头，尽己所能发挥作用：“从桌面的工具和翻倒的椅子看，魔术师不久前应该还在桌前检修这把道具枪。

然后她趴在桌上，可能是睡着了，也可能是突然中毒……”她一边推理，一边指出了桌面上仅有左脸一半的口红印记，那是整张脸侧趴在桌面才会留下的痕迹：

“但魔术师小姐有着超出常人的求生本能，她很快意识到了问题，可这时身体已经失控，出现了严重的中毒反应。

于是她努力挣扎，身体不协调地翻倒在地，最后勉强爬到这个位置，彻底失去了意识……”

说到这里，布丽雅自信中带着一点竞争意味地看向凌翼，笑道：“凡人的侦探就只能看出这些了。

如果这样的解释还不满意，恐怕我们就需要一些超凡的知识……”

自始至终，她也没有提孪生姐妹或者整容化妆之类的事情，因为布丽雅知道，这种程度的事情不可能瞒过凌翼的眼睛。

凌翼点点头，坦然接过话头：“为了改变一件事情而跨越时间，结果发现还是反常地难以实现，类似的情况的确曾经出现过。

在我的记忆中，这通常有两种可能。

其一是，我们凌驾时间之上，想要扭转改变的事情，与这一世界的重大因果关联紧密。

或者换句话说，魔术师之死本就是因果结相关的必然规律。

这种情况下，我们硬要跳出时间来逆天改命，就注定会遭受越来越强的反噬。

比如第一次死的只有魔术师本人，第二次可能牵连到某个观众，再反复多来几遍，没准整个城市都要跟着毁灭。

不过这种‘修正’，归根结底只是一种自然的时空因果律。只要反复尝试，周密规划，大胆行动，还是有机会逆转乾坤的。

反正只要在一切不可收拾之前真正占据因果结，夺取这个世界，所有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