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

小红帽顺着夏阳的目光看向灰蒙蒙的天空，除了始终笼罩小镇的雾气，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夏阳微微摇头，随口问道：“没什么，你刚才有没有听见一道充满哀伤的叹息声。”

“没有。”小红帽摇头，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是猎人，没有你们女巫那么直觉和精神。”

“我不是女巫。”

夏阳有些扶额，不管他解释多少遍，小红帽对他身份的认知依旧坚定，因为他有着和破坏童话王国那群死寂女巫一样的能力。

他还想继续辩解一番，不过很快伊泽就打断了他的思路：“汤达身上的伤有些严重，如果没有合适的治疗手段，他可能撑不过去。”

说完，他和夏阳一起看向小红帽，刚才能快速恢复状态的鹿肉就是她拿出来的。

小红帽想也没想就直接摇头：“没有，最出色的猎人怎么会轻易受伤。”

“刚才那些鹿肉。”夏阳指了指房屋里刚才被小红帽连桌子一起扔出去的烤肉。

后者再次摇头：“那种烤肉只能补充营养恢复状态，虽然也能加快一点伤口愈合的速度，但那还是基于食用者本身的恢复能力，还达不到治疗外伤的标准。”

“更何况他身上的伤口明显已经涉及到内脏了。”

等她说完，场面一时沉默下来，夏阳和伊泽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静默了两秒，夏阳试探着开口问道：“要不给他吃两口鹿肉试试？死马当活马医了。”

“可以。”小红帽直接点头，随手将手里提着的生锈铁斧扔向了夏阳：

“你去帮我收集战利品，那些恶心的触手可以给你，我只需要它们身上的心灵粉尘。”

“没问题。”

夏阳嘴上答应着，但身体却在毫不犹豫地侧移，躲避小红帽扔来的铁斧。

已经见识过对方的怪力，哪怕现在是随手一扔，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接住空中的铁斧，尤其自己现在一只手还受伤了。

嘭的一声，小红帽随手扔出的铁斧稳稳地插在了铺满砖石的街道地面上。

还好我选择了躲闪，要是真伸手去接...他看了看斧头上还滴落的滑腻腻淡绿色的液体，以及被滑腻液体覆盖的铁锈，他觉得这多半是把细菌加破伤风之斧。

他用了些力气才将插入砖石缝隙的铁斧拔出来，随后用斧头的背面敲打地面上的飞蛾翅膀，灰扑扑的粉尘顿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站在门口的伊泽出声提醒道：“你这样太浪费了，应该用刷子一点点从它们的翅膀上收集粉尘，你这样不就把它们和普通的灰尘混在一起了吗。”

夏阳白了他一眼：“那你来，我去收割触须。”

说着，他换了个位置，挥舞着手里的铁斧，朝缄默之蛾幼体头顶只剩下半截的肉质触须砍去。

被夏阳砍掉剩下触须的缄默之蛾幼体身体不断抽搐，像是遭遇了难以忍受的痛苦，让几乎瘫痪的身体愣是出现了挣扎的动作。

“我好像屠宰场里的刽子手，真是罪过。”

一旁刚好听到这话的伊泽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你是加入了昆虫保护协会吗，砍个飞蛾还要一边忏悔一边动手？”

夏阳继续挥舞着手里的铁斧，头都没抬地说道：“忏悔？不存在的，又不是我把它们砍成这幅模样的。”

“我只是觉得下次斧头要挥得再快一点，这样他们就感受不到疼痛了，毕竟杀生不虐生。”

伊泽：....

两人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手上的速度不慢，几分钟就将地面上那些缄默之蛾幼体头顶的触须和翅膀上的粉尘收集好了。

失去了触须和所有粉尘的缄默之蛾幼体胸前微微鼓动，却并没有发出可以被听见的声音。

夏阳看着这一幕微微蹙眉，他总觉得这些飞蛾似乎说了些什么。

...或许要在“秘密”这条天命上更进一步才能听见它们发出的声音。

脑海中念头刚有闪过，他的视野微微震荡，如同蛛网般密集繁复的雾气凸显了出来，“蛛网”在震颤，在欢呼，有目光从更加深远的地方投来。

突然的变故让夏阳呆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的窥视受到刺激被动的开启了。

被雾气染成蓝、绿、黄三色的视野中，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绝对的寂静之中，夏阳感觉自己连呼吸都被暂停了。

震荡翻涌的雾气之间，一张足有好几层楼那么高大的脸孔凸显了出来，那是一张充满母性光辉的女性脸孔，五官柔和，面容姣好，脸上充斥着悲悯和哀伤。

她的目光垂落之处，一只只失去了触须和粉尘的缄默之蛾幼体都被安抚了，它们化作最纯粹的雾气丝丝缕缕的汇入她的口鼻。

就像成熟的果实掉落大地，化作养分滋养树根。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夏阳怔怔地仰头看着前方，那张满是悲悯的脸孔在吸收了所有缄默之蛾幼体转化的雾气后并没有消失，而是朝他看了过来。

双方目光接触的一瞬间，一股巨大的悲伤从夏阳心底涌起，难以遏制，他眼眶不知不觉泛红，泪水一颗一颗地滑落。

“我有罪...我不该这么残忍，我不该杀了它们。”

“每一个生命都有活下去的权利...”

....

难以言喻的巨大悲伤之下，夏阳心底泛起了以死谢罪的冲动，这种念头越来越难以遏制，他手里拿着那把生锈铁斧慢慢举起，还沾着粘腻液体的斧刃贴近了自己的脖子。

“唉~”

一道满是哀伤的叹息响起，夏阳找回了些属于自己的正常的思绪，手里举着的铁斧停住了。

那张充斥着悲悯和哀伤的脸孔注视着他，发出一声悲伤又沉重的叹息之后缓缓消失在视野中。

无端的，夏阳心底闪过一个念头，那张充斥着悲悯和哀伤的脸孔原谅了他。

蛛网般的雾气隐没，周围的街道、房屋和始终笼罩在天空之上的灰蒙蒙雾气重新回归了视野，被动的窥视结束了。

“呼~”

长吐出口气，夏阳看着被自己举到脖子边的斧头，直接扔了出去。

“MD，差点就自刎谢罪了，还好我意志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