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臆症侯爷
第1章 臆症侯爷
晨光未晞,檀香袅袅。
李岚枫在绣金软枕上辗转睁眼,素白鲛绡帷幔垂落如雾,漏进的晨光裹着药香。
头上隐隐作痛。
他支着酸软臂膀半坐起身,玉带钩硌着后腰,锦被滑落时带起细碎金铃声响。
不知昏迷了多久,与身体之间还无法很好地协调。
嗓子有些干,伸手欲取青瓷莲纹茶盏,指尖却在虚空中颤抖。
青瓷茶盏在顽皮地指间摇晃三圈终于坠地,脆响在静谧的房间中显得格外刺耳。
铜鎏金博山炉吞吐着龙脑香,用料和做工都属上品,但任何现代化的电子设备都不存在了。
在自己的那个时代,即便是大手笔的影视投资,也是绝不可能铺设出如此场景。
他低头看了看两只异常苍白的手,片刻,才在桌椅前坐下。
“这,这是在搞哪样?我穿越了?”
菱花铜镜里映出张颧骨高耸的脸,就能更加确认这一点。
剑眉斜飞入鬓,目似寒潭映星,还算俊朗。
只是两颊凹陷如刀削,衬得唇色淡如褪色朱砂。
犹如病夫一般。
记忆如狂潮般涌来,根本来不及反应,强势植入大脑,快速流转。
李岚枫,17岁。
大梁王朝靖博侯,药罐子,克死双亲的煞星。
前世的996社畜与今生的病秧子魂魄相撞。
如今,终于咸鱼翻身了吗?
“靖博侯......”
他摩挲着额间渗血的素绫,还隐隐有些痛。
父亲战死玉门关时溅在虎符上的血,道观檐角被春雨浸透的铜铃,还有丹炉里未熄的余烬。
这些不属于他的记忆,正将魂魄与记忆重新整合。
四岁时,母亲便患病离世,父亲将这归咎于自己常年领兵作战所积累的煞气所至。
为了保全独子性命,父亲毅然决定将李岚枫寄养于一所道观,期望借由那里的清幽与道法,消磨那无形的煞气。
在道观的日子,体弱多病的体质成了他心中难以言说的痛。每当师兄们身姿矫健地演练武艺时,他只能在一旁默默艳羡。
师父看出了他内心的失落,却也为他的体质所限感到惋惜。
于是决定将自己的医术传授给这个看似与武道无缘的弟子,希望能在另一条道路上为他开辟出希望之光。
刚教了两月,师父便将他送回家中,其他人都加入了父亲的军队,共同抵御北方蛮族入侵,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李岚枫便继承了父亲的爵位。
为了改善自己的体魄,能够修习武艺,秉着自己医自己的理念,他开始炼制丹药给自己吃。
然而,这非但未能让他如愿以偿,反而让他的身体愈发孱弱。
就在半月前,他又自撰一良方,服之,昏迷,撞破了额头。
他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那个面色苍白、瘦弱的自己,不禁苦笑:
“对自己下手够狠的……”
李岚枫站起身来,幽幽叹道。
脑中灵光一闪,他猛然意识到一个至关重要的线索。
“等等……穿越的标配不应该是强大的系统吗?”
喜悦如春风拂面,李岚枫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满怀期待地呼唤道:
“系统?”
他对着满室雕花紫檀家具轻唤。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死寂。
片刻的沉默后,他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再次试探性地呼唤:
“系统……系统爸爸,你出来啊。”
李岚枫的声音里透着急切,但回应他的,依旧是一片寂静。
没有系统,竟然没有系统?
他昨天被一辆疾驰的卡车撞飞了出去,醒来就在这里,想来应该是死掉了才穿越吧。而原主应是屡次作死把自己药死了。
李岚枫脸上勉强挤出一丝苦笑,自言自语道:
“那我这算是借尸还魂了吧?虽然没有系统辅助,但身份似乎还不算太坏。”
他微微颔首,正打算开门出去看看这个全新的世界。
吱呀——
房门被人从外轻轻推开,青铜门轴发出轻微的呻吟。
一张圆脸从门缝里挤进来,眉梢吊着三分谌笑,嘴角勾起七分谄媚。
“侯爷醒了……”
唤作俊生的小厮弓着腰,碎步掠过狼藉,用衣摆兜起茶盏碎片,袖口洇出深褐茶渍。
老管家杜成谨立于门口,褶皱堆叠如风干橘皮的脸上绽开谄笑:
“侯爷万安。”
自父亲走后,杜成谨一直默默负责府上的日常琐事,对他这个侯爷更是关怀备至。
李岚枫揉了揉眼睛,轻声问道:
“老杜啊,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他语气尽量模仿着这个时代的人,显得沉稳而从容,以免露出任何破绽。
上一辈子没什么大出息,反正也是孤苦无依,来到这个时代,似乎也并不算坏。
众所周知,父母双亡的人都不简单。
杜成谨微微躬身:
“刚过卯时,您今日起得这么早……”
他抬头看着李岚枫,脸上闪过一丝惊喜。
“瞧您今日气色也好了许多,这刘先生的医术可真是神了。”
杜成谨赞叹道。
刘先生?
哦,对了。
那是府上请来给他瞧病的郎中,最近就住在府上。
李岚枫瞳孔骤缩,那刘先生以一手“高超”针灸疗法,原主记忆中每次施针后呕血的场景令他遍体生寒。
杜成谨的脸上依旧挂着笑意:
“老奴这就叫人为您净面更衣,刘先生正在煎药,晚些时候就要来这给您针灸了。”
李岚枫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穿衣洗脸这种事情他自然可以自己完成。只是想到又要挨刘先生的银针,他不免打了个寒颤。
“我自己就可以了,你先下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他淡淡地道。
杜成谨微微一怔,谄媚的笑容缓缓消散,疑惑地问道:
“侯爷……您……您说……您要自己净面更衣?”
“对呀。”
李岚枫打起精神。
“穿衣洗脸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麻烦别人帮忙不成?”
说到此处,杜成谨脸上的表情从疑惑转成了悲苦。他突然发声大叫:
“侯爷……侯爷……又犯臆症了……来……来人哪……”
他的声音中带着惊恐和不安,仿佛天塌下来一般。
李岚枫猛地一惊,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慌乱,这……这是怎么回事?
咚!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房门被几名精壮家丁如狼似虎般撞开。
他们个个虎背熊腰,魁梧的身躯几乎将外面透进的阳光完全遮挡。
而后,一名穿着儒衫的老者端着一碗汤药,迈着微微颤抖的步伐走入房间。
一缕长须在胸前轻轻飘荡,显得道骨仙风,刘先生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急切地喊道:
“侯爷,侯爷的臆症……又犯了…快,快,灌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