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张玄派人给村民送去粮食，在村民夹道相送中，离开村子。

一行人浩浩荡荡，沿着大路，逐渐靠近阳岱山区。

朱据等人，依旧欢声笑语，可张玄和王朗的脸上，却多了几分凝重。

王朗指挥士兵分成四个战斗队形，护送着众人交替前进。

张玄仔细观察周边地形。

初冬的山区，黄叶纷飞，一片肃杀。

此乃天目山余脉，临近平原，山势平缓，并不利于山越躲藏。

前方地势开阔，一座小村子，坐落在一片较为平整的草坪边缘，背靠小山。

张玄命队伍到草坪歇息。

王朗赶忙劝阻：“此处还在山区，情况不明，不宜久留。”

张玄笑道：“无妨，我已暗中布置，静候便知。”

昨晚，有人窥视，引起张玄警觉。

若有人留意他们行踪，今日定会在前行道路高处监视。

于是，他提前派几小队士兵，到前路周边高处埋伏。

王朗虽惊讶张玄的细心，却觉得他过于小心。

一支军队突然出现，必然会引起附近民众的关注。

张玄也不反驳。

半个时辰后，一小队士兵，押着三名壮汉而来。

张玄看着满脸惊异的王朗，让他带人分开审讯。

不久，王朗回来，一脸颓丧。

这三人一口咬定是流民，来山区寻找食物。

“他们身强体壮，手掌起茧，明显受过军事训练，且不是本地口音。”

“即便被抓，神情淡然，骨子里流露着硬气，必是老兵。”

王朗经验老到，这些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张玄问：“不是本地口音？是江北来的？”

“也不是江北口音，像是荆州一带的。”

荆州口音？

张玄十分诧异，江东腹地，荆州人确实不多。

沉思片刻，张玄让人把三人带上来。

三人被五花大绑，却毫不惊慌。

张玄暗自称奇，询问他们从何处而来。

为首的称来自荆州南阳郡义阳县，为避战乱，流落至此。

义阳？

这个地名怎这么熟悉？

三国哪位名人是义阳人？

张玄一时想不起来。

江东的山越都是当地土著，荆州人便不是山越。

“原来是荆州来的难民，既然不是山越，我也不为难你们，来人，松绑，放他们走。”

三人皆神色一震，眼底闪过一丝震惊和激动。

蝼蚁尚且偷生。

他们本以为必死无疑，哪知竟然会有活路？

三人悄悄交换眼神，为首之人，不亢不卑：“谢公子。”

王朗急忙阻止：“不可！他们不是难民，分明就是军士，窥视我等，必有图谋，绝不能放走他们！”

张玄摆摆手：“乱世之中，壮年之人，谁没当过士兵？我们前往乌程，路过此地而已，又不会停留，无谓节外生枝，徒添罪孽。”

王朗喝道：“元杰，不可有妇人之仁！”

他心里十分焦急，当下情况不明，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张玄不予理会，挥手让三人离开。

那三人如蒙大赦，拔腿便跑。

眼睁睁看着那三人逃去，王朗捶胸顿足：“元杰，这三人来历可疑，你放他们走，就是害了大伙！”

他仰天长叹，“孙子说，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元杰，慈不掌兵，该狠心时，绝不能心软！”

张玄早知这三名壮汉有问题，这样做，自有深意。

他叫来一名士兵，低声吩咐几句，士兵领命而去。

“先生，问不出他们的意图，杀了也无用，倒不如让他们带着我们的士兵，去了解情况。”

王朗愕然：“此话何意？”

张玄笑而不答，命队伍继续前行。

一个时辰后。

张玄命队伍停下歇息。

王朗又来劝阻，说再走两个时辰，便能走出山区，到时候歇息更为安全。

张玄道：“不急，等派出的士兵回来，弄清楚情况，再走也不迟。”

王朗终于忍耐不住，不停追问。

张玄只得耐心解释。

山越都是土著，江东的官军都是江东人，那这些荆州人出现于此处，极为可疑。

但可以断定，他们是敌非友。

王朗插口：“为何如此肯定？”

“我们的士兵，都穿着东吴士兵的服饰，如果是进剿山越的官军，直接前来询问即可，不必窥视。”

“这些荆州人，要么帮助山越，要么暗中图谋对官军不利，对于突然出现的一支官军，他们要摸清情况，查探会否破坏他们的图谋。”

王朗恍然大悟：“因而你方才故意透露，我们是前往乌程，只是路过此地？”

“正是。那三人离开后，不会走远，必定会躲在某处，继续暗中窥视我们，因此我们要继续东行。”

“他们探明情况后，便会回去禀告，我已命人悄悄跟上，很快便会摸清状况。”

王朗沉吟片刻，叹道：“此计甚妙！元杰，如今你鬼主意真多，与往昔判若两人！”

“孙权说了，皆因先生教导有方。”

王朗冷哼一声：“为师哪有如此本领！”

半个时辰后，派出去的士兵，陆续归来。

部分士兵禀报，那三人果然分散躲于高处，等张玄等人离开后，才悄悄向山里退去。

士兵们远远尾随，直至将军山附近。

将军山乃阳岱山的一处山峰，距离山越聚集的五峰尖不远。

那三人消失于密林之中。

士兵不敢靠近，只能在高处眺望，因山林茂密，里面情况不明。

另两名士兵称，在将军山脚下看到一排营寨，上面插着东吴旗帜，守卫士兵身着吴军军服。

此处正是东吴讨越中郎将蒋钦的中军营寨。

他们上前自报家门，一名将官盘问后，带他们进了营寨。

得知是张玄的士兵，主将蒋钦，亲自接见。

蒋钦，字公奕，九江寿春人。

早年，他追随孙策，平定江东，任西部都尉，后来率兵征讨会稽一带的山越，出任讨越中郎将。

今年初，丹阳郡黟县、歙县等地发生了大规模叛乱。

孙权命讨越中郎将蒋钦、威武中郎将贺齐，各带一万兵马，联合进剿。

两人合力击败陈仆、祖山两位山越头领后，分兵出击。

蒋钦带兵攻击安勒山的山越头领歙帅金奇，金奇不敌，带着数千残兵，向北而逃。

蒋钦带兵一路追击。

金奇的队伍逃到阳岱山五峰尖后，修筑山寨，与官军对抗。

蒋钦便派兵围困五峰尖，自己则在不远处的将军山下扎营。

听说张玄路过此地，蒋钦十分高兴，让这两名士兵赶紧回去，邀张玄前来相聚。

以往，他与张纮都在孙策身边，他看着张玄长大。

张玄听完士兵报告，思索片刻，脸色骤变：“坏了，公奕叔父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