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人不狠,站不稳
第19章 人不狠,站不稳
钟粹宫。
甫一踏入宫门,李崇便觉得不对劲。
宫里的太监宫女少了一大截,就连贴身服侍自己的小太监,小安子和小顺子也不见了。
李崇回头去看贾元春,她也目露疑惑之色。
得,出门当个鸟皇帝,被偷家了,上哪说理去。
没多一会,抱琴进来禀告说戴权求见。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戴权,李崇没有叫他起来,而是居高临下俯视他,仔细观察起来这个内廷第一大宦官。
李崇心里清楚,戴权已经猜出来他不是傻子,故而在他面前装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有一说一,一直装傻很辛苦的,如果能有这么一个人,在他面前不用装傻,做真实的自己,其实挺好的。
这样的人,李崇现在有两个,一个是贾元春,一个就是戴权。
现在的问题是,戴权值得信任吗?
绝对的忠诚,犹如稀世珍宝,是顶级奢侈品,可遇而不可求,故而李崇想要的,不过是相对的忠诚罢了。
就像戴权,在元和帝弥留之际,他为了活命,选择了背叛。
而现在,他与胡玄机反目成仇,同样是为了活命,他又不得不投靠自己这个娃娃皇帝。
戴权是为了活着,李崇之所以装傻,也是为了活着啊!
大家都是为了活着,突然,李崇对戴权多了几分理解。
沉吟再三,李崇问道:“戴大铛,朕能信任你吗?”
戴权一愣,显然没有料到李崇会不做任何铺垫,一上来便直接开门见山。
“主子可以永远信任老奴。”
戴权话还未说完,李崇打断道:“可是,先帝......”
李崇的意思很直白,元和帝曾经那么信任你,你都选择了背叛,现在我还敢信任你吗?
杀人诛心,李崇这是在杀人诛心啊!
戴权破防了,他心里最隐秘,最不能触碰某个所在,被李崇这四个字,犹如利刃一般,给戳成了稀巴烂。
只能说人性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东西,他背叛元和帝是真的,他愧疚于自己的背叛行为,也是真的。
戴权面色苍白如纸,嘴唇不住哆嗦,任凭眼泪肆意流淌。
“老奴,老奴对不起先帝......”
突然,戴权以头杵地,砸得地砖砰砰作响。
只听“咔”的一声,硬度堪比铁石的细料方砖,竟被他硬生生磕碎了一块。
可即便如此,戴权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不多时,他的额头便血流如注。
李崇不发一言,只是居高临下看着他磕头,并默默的观察着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地砖上的血迹已经积聚成一汪水渍,李崇才幽幽叹了口气。
“是先帝对不起你在先,然后才有了你对不起先帝,朕不怪你。”
戴权闻言再次破防,以头抵地,号啕大哭。
“主子,老奴,老奴......”
李崇拍了拍戴权的头顶,沉声说道:“朕不相信‘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鬼话,朕只相信‘上下同欲者胜’。
朕若想不被废,若想早日亲政,就必须除掉胡玄机,而戴大铛你,若想好好活着,继续执掌内廷,也必须除掉胡玄机,
如此说来,除掉胡玄机,便是你我君臣的上下同欲,便是你我君臣的共同心愿。”
话至此处,李崇一把拉起戴权,看着他的眼睛,沉声问道:“傀儡儿皇帝,朕不愿为之,戴大铛,除掉胡玄机,你愿意助朕一臂之力吗?”
戴权再次跪倒在地,无比郑重的向李崇磕了三个头,原本就血肉模糊的额头,此刻更是惨不忍睹。
“老奴愿为主子赴死!”
“朕不要你死,朕要胡玄机死!”
说罢,李崇让戴权起身,看着他血肉模糊的额头,一字一顿地说道:“朕不是昏聩无能的先帝,也不是被人鸩杀的太子,戴大铛,朕可以向你承诺,你不负朕,朕绝不负你!”
李崇话音未落,戴权便感动得涕泪横流,又是一番下跪磕头,宣誓效忠之后,戴权才开始说正事。
“主子宫里的小顺子和小安子,裘世安把他俩关起来没多久,一没动刑,二没问话,俩人竟然一起服毒自尽了,这是老奴的过失,还请主子责罚。”
说罢,戴权微微垂首,等待着意料中的暴风骤雨,可他什么也没等到。
“主子怎么没反应呢?难道主子早就知道了?
既然知道,为什么要把这二人放在身边,还让他俩做贴身内侍呢?
难道主子是以身为饵,打算放长线钓大鱼,却被自己给搅黄了?”
戴权越琢磨,心里越慌,想了想,试探道:“唉,也是可惜了了,这二人如果看紧了,说不定能查出背后之人是谁?”
戴权的这些小心思,李崇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只是挥挥手,示意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让戴权继续往下说。
小顺子和小安子服毒自尽,李崇之所以不惊讶,也不感到意外,是因为他已经猜出来了,原身李崇大概就是被这二人给害死了,然后自己才能穿越过来,成了新的李崇。
而这二人被裘世安抓了之后,以为谋害皇子的事情东窗事发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不活了。
只能说,闲没事别瞎脑补,有时候真要命。
“钟粹宫其他人呢?”李崇问道。
“主子宫里共抓了太监117人,宫女48人,除了小顺子和小安子之外,还有十来个有确凿证据,其余大部分都还有待甄别。”
说至此处,戴权紧忙补充道:“不过请主子放心,主子宫里的人,老奴都单独关押,不会让他们受苦的。”
不料,李崇却挥挥手道:“不用甄别了,有确凿证据的,你按规矩处理掉,至于其他人,哪怕只有一丝嫌疑,也不能再用了,全部送出宫去,让他们自谋生路。”
戴权张了张嘴,想为这些人求情,最终还是没有说话,点头答应下来。
宫女还好说,离宫之后可以嫁人,甚至还是媒婆眼中的香饽饽。
现代社会,那些为达官权贵提供服务的女人,一个个都觉得自己镶了金边儿,女娲第一我第二,牛叉的不得了。
其实这种事情,放在古代也一样,为皇家提供过服务的女人,那也是镶了金边儿,也是要牛叉到天上去的。
说句难听的,即便她是个倒尿壶的,那也是在皇上家倒尿壶,和那些普通女人能一样吗?
但凡是个有钱的财主,谁不想娶个宫女回家,不图别的,沾沾皇家龙气也好啊!
而太监,一旦出宫,那可就悲惨多了。
年老的太监还好,有多年积攒下来的银子,再加上多年经营赚来的人情,只要自己不作死,安逸养老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年轻太监被赶出宫,那可就离死不远了,因为没人敢雇佣你。
在整个大乾,只有皇家才能使用太监,其他人雇佣使用太监,那就是僭越,就是大不敬,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戴权原本以为,对待钟粹宫的自己人,李崇会念及旧日情分,多多少少善待几分,没想到竟然如此决绝。
想想也对,做皇帝要是不狠,屁股下面的皇位就坐不稳当。
大乾开国以来,太祖,太宗,世宗,可谓三代明君,但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出了名的狠人。
先帝倒是不狠,是个心慈手软的好人,结果就是太后,太子生母懿贵妃,陛下生母冯昭仪,还有先帝他自己,全都死的不明不白。
人不狠,站不稳,这句话在紫禁城,可谓金科玉律。
“主子年仅十岁,手段便如此狠辣,当真了得!”戴权在心里暗暗咋舌。
他看向李崇的眼神,也变得更加恭敬,更加谦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