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轮与心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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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寒露·陶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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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寒露·陶笛

散文诗|《陶土的喉结》

陶笛在子夜裂出第一道寒纹。

地坛西侧的荒草尖凝露成霜,露珠坠入础石裂缝时,惊醒了深埋的陶瓮群。瓮口倾斜,五百年前封存的秋风漏出,风尾扫过陶笛的裂口,笛孔中渗出青铜锈色的呜咽。呜咽声缠住古柏的枯枝,将枝头栖息的寒鸦染成靛青色,鸦羽掠过井台时,井水突然结出蝌蚪状的冰鳞。

础石开始分泌盐霜。

裂缝中涌出的盐粒裹着未腐烂的棠梨叶,叶脉在低温中蜷曲成陶笛的簧片,风掠过时奏出《黍离》的变调。古井的冰鳞突然炸裂,井底浮起半截陶俑的手臂,指尖捏着一粒未爆裂的露珠,露珠内封存着去年祭祀的骨哨声。哨声刺破冰面时,我的影子被钉在碑文上,脊椎骨节间生出菌丝,菌丝顶端缀满冰晶的粟米。

陶笛的裂痕骤然扩张。

寒露沿着裂纹渗入笛腔,在陶土内壁刻出星图,星线被盐霜腐蚀成沟壑。沟壑中爬出半透明的蚯蚓,蚯蚓吞食菌丝粟米后,脊背裂开七道音孔。风从孔洞灌入,吹响的竟是《无衣》的残章,而础石上的盐霜闻声暴动,凝成青铜锁链,将陶笛捆缚于地坛残破的旗杆——旗布早已腐烂成灰,旗杆顶端却生出棠梨花,花瓣半透明如冰刃。

此刻,溃散是笛声唯一的共鸣腔。

自由体诗|《露珠的残章》

陶笛吞下础石的盐霜,

裂痕中游出青铜色的蚯蚓。

井底冰鳞炸裂时,

骨哨声刺穿我的脊椎——

菌丝粟米在寒露中结晶,

而陶俑指尖的露珠,

正孵化五百个未降生的黄昏。

旗杆顶的棠梨冰刃,

割裂《无衣》的最后一个音符,

碎音坠入古柏年轮,

年轮深处,

未燃尽的黍粒突然爆芽,

根须缠住陶笛的喉结,

将溃散的呜咽纺成

一根勒紧秋风的绞索。

哲学札记|《腐烂的共鸣箱》

寒露是陶笛对泥土的终极叛逃。

裂纹并非残缺,而是陶土向声音敞开的产道。础石分泌的盐霜、陶俑指尖的露珠、菌丝结出的粟米,共同构成秋日的献祭仪式——腐烂在此刻成为最丰沛的共鸣箱,溃散的笛声在青铜锁链中完成对永恒的嘲弄。

陶笛的裂痕揭示存在的本质:

星图被盐霜腐蚀,恰似时间对秩序的消解;

蚯蚓脊背的音孔,实则是沉默对喧嚣的拙劣模仿;

甚至旗杆顶的冰刃棠梨,也不过是死亡对绽放的献媚。

这让人想起夯筑地坛的秋夜——

匠人将黍粒掺入陶土,赋予陶笛召唤谷魂的野心;

五百年后,菌丝却以粟米的形态,将召唤声反刍为溃散的呜咽;

甚至础石裂缝中渗出的盐,也在模仿骨哨的频率,

将寒露的冷,结晶成喉结的结石。

于是寒露成为最荒诞的合奏:

陶笛以裂痕为声带,盐霜以锁链为谱架,蚯蚓以脊背为琴键;

腐烂的黍粒在年轮中爆芽,溃散的音符在冰刃上结痂;

而我的影子被钉在碑文上,

脊椎间长出的菌丝,

正以粟米的姿态,

向虚无缴纳最后一粒租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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