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微风拂过，带来一阵清冷的气息，鹅毛大雪悄然落下。京城的红墙绿瓦，被薄雪覆盖，更显肃穆庄严。雪花落地，融化在檀香的柔和氛围中，书房内温暖如春。纳兰性德一袭月白色长袍，静立于窗前，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诗经》，神情清冷，眉宇间笼着淡淡的忧愁。

庭院中，一株腊梅傲然挺立，在寒风中怒放，暗香浮动，却也难掩冬日的萧索。他目光落在那些在风中摇曳的花朵上，思绪早已飘向远方，回到了数年前，那个惊鸿一瞥的相遇。

那年，他随父亲进宫面圣。太和殿前的广场上，人头攒动，各府的官员及其家眷齐聚一堂。年轻气盛的纳兰性德，向来不喜这等官场的迎来送往，便寻了个借口，独自一人走到御花园中散心。

寒冬腊月，御花园也略显萧条，唯有几株腊梅傲然绽放，暗香浮动。纳兰性德站在梅花树下，凝视着那迎风怒放的花朵，心中感慨万千。他自幼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却也看透了官场的尔虞我诈，人情冷暖。

“咯咯咯……”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打破了御花园的寂静，也惊扰了纳兰性德的思绪。他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位少女正与几位小姐妹嬉戏玩耍。

那少女身着一袭淡粉色的袄裙，领口和袖口滚着一圈雪白的狐狸毛，越发衬托着她的肤色如雪。头上戴着一朵精致的绒花，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她眉眼如画，琼鼻挺翘，樱桃小口不点而赤，宛如冰雕玉琢般美丽。

她笑容灿烂，如同春日的阳光，瞬间驱散了纳兰性德心中的阴霾。那一刻，他觉得整个御花园都因她的存在而变得生机勃勃。

他从未见过如此清丽脱俗的女子，不由得看得痴了。

那少女似有所觉，抬眼望向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那一瞬间，纳兰性德只觉得心中一动，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他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他感到自己的脸颊发烫，心跳加速，仿佛有一只小鹿在心中乱撞。

待他再次抬起头时，那少女已经随着她的姐妹们离开了。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梅花香气，以及他心中挥之不去的倩影。此后，他四处打听，却始终未能寻得她的踪迹，就如同那场相遇只是一场梦幻。三载悠悠魂梦杳，此情谁共说？他叹息一声，心中思念之情如潮水般涌来。

（纳兰府书房）

纳兰性德放下手中的《诗经》，走到书案前，提起笔，蘸饱墨汁，在宣纸上缓缓写下。

“人生若只如初见……”他轻轻地点下笔，笔尖却微微颤抖。他记得，当那少女离开时，他的脸颊上沾满了雪花，心中也被一片白雪覆盖。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亦从未失去这样美丽的记忆。如今，只剩下无尽的相思。此恨何时已？滴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

他沉吟片刻，又写到：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

写完这两句，纳兰容若的灵魂仿佛被抽空了一般，瘫坐在地上。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滴落在纸上，浸透了整首词句。他抬起头，茫然地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仿佛看到了当年那少女娇俏的身影。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他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远方的她也能感受到自己这份深沉的爱恋。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瞳孔微微收缩）

奇怪，那沈如雪的丫鬟竟然脱口而出他心中早已酝酿的诗句！那丫鬟的眉眼……依稀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而且，沈如雪的举止，也让他感到一丝异样……难道……

2

纳兰性德猛地站起身，书案被带得微微晃动，砚台里的墨汁溅出几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上，晕染开来，仿佛一朵朵黑色的梅花，诡异而凄美。他来回踱步，眼神忽明忽暗，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他喃喃自语，仿佛陷入了魔怔一般。这首词一直梗在他的心头，无法成形，今日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丫鬟脱口而出，这本身就透着不寻常。

“来人！”纳兰性德一声厉喝，声音中充满了迫切。

门外立刻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管家匆匆走了进来，躬身道：“少爷有何吩咐？”

“把沈如雪给我叫来！”

管家一愣，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少爷如此激动了，他知道，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他不敢怠慢，连忙应道：“是，奴才这就去。”

不一会儿，沈如雪被带到了书房。她依旧穿着那身素净的丫鬟服饰，脸上却带着惶恐。

纳兰性德没有让她行礼，而是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沈如雪心中一凛，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上纳兰性德锐利的目光，平静地说道：“奴婢只是一个普通的丫鬟，奉命来伺候少爷。”

“普通丫鬟？”纳兰性德冷笑一声，眼神中充满了怀疑。“一个普通的丫鬟，会知道‘人生若只如初见’这等隐秘心事？会唱出如此特别的歌曲？你当本少爷是三岁孩童吗？”

她叹了口气，说道：“奴婢的确不是一个普通的丫鬟。奴婢…奴婢仰慕少爷的才华，曾经看过一些书，也学过一些东西，奴婢不忍少爷这样作践自己，奴婢看见少爷日渐消瘦心疼，奴婢想帮少爷，恨自己无能为力……。”

“帮我？”纳兰性德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你怎么帮我？你又有什么目的？”

沈如雪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奴婢知道，少爷心中一直惦念着一位女子，一位在雪中惊鸿一瞥的女子。奴婢也知道，夫人去世后，少爷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无法自拔。奴婢…奴婢只是想让少爷重新振作起来，不要辜负夫人的期望。”

纳兰性德的身体猛地一震，他死死地盯着沈如雪，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你怎么知道这些？！”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沈如雪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奴婢只是想让少爷明白，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少爷应该珍惜眼前的人，珍惜自己的生命。”

纳兰性德沉默了，他看着沈如雪，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那位少女。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一种久违的悸动再次涌上心头。

“你是…你是她吗？”他轻声问道，声音中充满了期待。

沈如雪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奴婢不是她。奴婢只是想让少爷明白，她永远活在你的心中。而你，应该带着她的美好，好好地活下去。”

纳兰性德的眼神变得黯淡，他知道，自己错了。眼前的女子，虽然让他感到熟悉，却终究不是她。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丫鬟，一个让他重新燃起希望的丫鬟。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本少爷明白了。你走吧。”

纳兰性德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更加锐利。他走到书案前，拿起一张宣纸，在上面写下了一行字：

“人生若只如初见…究竟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