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紫气阁内，铜炉升起袅袅青烟。萧长河仰面躺在寒玉床上，右腿伤口渗出的黑血已将半幅床褥染透。柳如眉并指如风，连封他七处大穴，青玉箫抵住膻中穴时，箫孔竟渗出缕缕白雾。

“钩镰毒混了苗疆蛊虫，“她蹙眉凝视发黑的银针，“曹无伤这是把压箱底的阴毒招数都使出来了。“窗外忽有鹤唳破空，婴儿在竹篮中不安地扭动，双鱼玉佩泛起淡淡青光。

萧长河涣散的眼神忽然凝聚：“当年先太子...咳咳...将玉佩一分为二...“他颤抖着从怀中摸出半枚残玉，双鱼断尾处赫然嵌着鎏金篆文。两枚残玉相合的刹那，整座紫气阁梁柱微震，檐角铜铃无风自鸣。

柳如眉腕间翡翠镯突然炸裂。二十年前那个雪夜，青阳门掌门师兄浑身浴血闯入终南禁地，交给她半枚温热的玉佩时，翡翠镯也是这样毫无征兆地碎成齑粉。

“原来你就是...“她话音未落，山门外突然传来三声钟鸣。守山弟子疾奔来报：“西厂幡旗已到解剑池！“

解剑池畔，曹无伤的玄铁轿辇停在终南石阶前，十二名赤膊力士肩头被铁链勒出血痕。他掀开轿帘的刹那，解剑池中百柄古剑竟同时震颤，池水沸腾如煮。

“柳掌门好手段。“阴柔嗓音裹着内力传遍山峦，“二十年前让本督主功亏一篑，今日终南派也要学青阳门玉石俱焚么？“

柳如眉白绫束发踏云而来，明月剑悬在腰间嗡鸣不止。她瞥见轿辇后方那具青铜棺椁，瞳孔猛地收缩——棺盖缝隙中垂落的，分明是终南派失踪三年的七星剑穗。

“曹督主这份厚礼，终南派怕是消受不起。“她剑指轻弹，池中一柄锈剑突然飞起，钉入轿辇三寸。轿帘无风自动，露出半张布满毒疮的脸，曹无伤指尖把玩着块带血的襁褓碎布。

山风卷起碎布上的龙涎香，正是婴儿气息。柳如眉广袖中的手指骤然收紧，二十年前师兄临死前的嘱托在耳畔炸响：“双鱼合璧之时，切记九嶷山...“

“本督主只要那孩子。“曹无伤屈指轻叩棺椁，青铜表面泛起诡异蓝光，“否则这具北海玄冰棺，今夜怕是要多装几具终南长老的尸首了。“

紫气阁密室中，萧长河挣扎着将残玉按进石壁凹槽。婴儿突然放声大哭，玉佩青光暴涨，映出壁上《禹贡九鼎图》中暗藏的星象轨迹。当年青阳门主传授的《河洛心法》口诀自动浮现在脑海，他猛地喷出一口黑血，在星图某处按下血指印。

山腹深处传来机括轰鸣，柳如眉霍然回首，只见望月峰顶射出一道青色光柱。曹无伤狂笑着腾空而起，黑袍鼓荡如蝠：“果然在此！“他袖中飞出三十六枚丧门钉，暴雨般打向柳如眉周身大穴。

明月剑终于出鞘。剑光起时如银河倒卷，终南七十二峰云雾尽染霜白。柳如眉人剑合一穿过钉雨，却在触及曹无伤衣襟时听见婴儿啼哭——那魔头左手竟抓着个襁褓，右手赤红如血的手印已按向婴儿天灵盖！

萧长河从崖壁秘道冲出时，看到的正是这肝胆俱裂的一幕。他怀中半枚残玉突然灼热似火，曹无伤手中的襁褓陡然化作漫天丝絮——竟是个机关傀儡！

“移星换影！“曹无伤暴退三丈，袖口仍被剑气削去半幅，“柳如眉，你何时参透了墨家机关术？“

白衣女子剑尖垂地，唇角渗出鲜血。方才电光石火间，她以明月剑诀催动终南禁术，经脉已遭反噬。山风送来真正的婴儿啼哭，来自后山寒潭方向。

“好，好得很。“曹无伤拂去肩头落花，毒疮因狂怒而涨成紫红，“本督主就看看，你们护不护得住这孽种二十年！“

寒潭映月时，柳如眉将双鱼玉佩系回婴儿颈间。萧长河拄着断剑跪在潭边，身后是七具西厂高手的尸体。“柳姑娘，这孩子的劫数...“他咽下喉头腥甜，寒潭水汽在他霜白的鬓角结成冰珠。

“青阳门萧氏听令。“柳如眉突然剑指苍穹，语气肃穆如祭天地，“终南第七代掌门在此立誓，此子二十岁生辰时，双鱼玉佩重现江湖之日...“她剑锋一转削落半幅白袖，布帛飘入寒潭瞬间凝成冰绢，“...便是西厂曹无伤毙命之时！“

潭底突然浮起十三盏青铜灯，火光幽蓝如鬼魅。婴儿停止啼哭，睁着琉璃般的眸子去抓空中飘落的冰晶。萧长河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血月当空的夜晚，先太子抚摸着太子妃隆起的腹部说的那句谶语：“双鱼出水，天下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