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门的青铜丹炉炸裂时，陆离正站在炉顶的尸骸堆上。黑鳞褪尽后的皮肤苍白如纸，星尘瞳孔映着炉火，像两团将熄的灰烬。炉底沸腾的血浆中浮出半具残躯——那是门主的“肉身”，此刻已化作一滩蠕动的血肉，脊椎如蜈蚣节肢般刺破皮肤，末端挂着九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先天一气丹……成了……”血肉中传出门主的笑声，黏腻如蟾蜍吐息，“陆离，你终究是我最好的药引！”

炉火突然暴涨，吞没整座丹房。火光中，门主的残躯迅速膨胀，血肉交织成莲台，莲心处探出数千条猩红触须，每根触须末端都长着太乙弟子的脸。他们的嘴唇翕动，齐声诵念《太岁吞灵诀》，声浪震得陆离耳膜渗血。

“你娘偷走的《玄真录》，本就是丹方的一部分！”莲台中央裂开巨口，门主的头颅从血肉中挤出，脖颈以下已与莲台融为一体，“以道胎为火，以苍生为薪——这才是真正的炼丹大道！”

陆离的骨刃劈开扑来的触须，腥臭的血浆溅上星尘瞳孔。视野被血色浸染的刹那，他看见门主真容——莲台深处蜷缩着一具青黑尸骸，尸骸心口插着青铜铃，铃舌竟是白婴的脊骨！

“惊讶吗？”门主的头颅在莲台上方狞笑，“你以为白莲宗为何要救你？她们早将圣女炼成丹灵，就等今日收网！”

莲台触须突然暴长，缠住陆离的四肢。触须上的弟子人脸齐声尖叫，尖齿撕咬他的皮肤，黑鳞剥落处渗出星尘，竟被莲台吸收为养料。门主的头颅膨胀如巨瓮，口中喷出血雾：“来！让为师教你最后一课——何谓‘人牲’！”

血雾裹着陆离坠入莲台深处。腐肉组成的腔道内壁刻满《人牲图录》，那些献祭的童男童女画像突然扭动起来，伸出苍白手臂抓向他的眼球。陆离的星尘瞳孔炸出金芒，金光所照之处，腐肉化为飞灰，露出埋藏其中的真相——莲台核心处悬浮着一枚青铜棺椁，棺内竟封着初代道胎的残躯！

“你以为我在炼丹？”门主的声浪震得棺椁颤动，“不，我在烹煮司命的晚餐！”

棺盖被血雾掀开的刹那，初代道胎的残躯睁眼。那双星尘瞳孔与陆离对视的瞬间，记忆如潮水倒灌——

三千年前，初代道胎被囚于青铜棺，日夜剜肉饲民。血肉离体即化星尘，食之者爆体而亡，唯有一女童存活。女童的腕上系着青铜铃，铃舌是她自己的指骨……

“现在懂了？”门主的头颅挤入腔道，血肉触须抚摸着青铜棺，“你娘是那女童的后裔，而你——是司命选中的餐叉！”

陆离的骨刃刺入棺椁，星尘自伤口喷涌，凝成娘亲的虚影。虚影的腕骨红绳突然断裂，青铜铃坠入血雾，奏出逆葬之音。声浪所过之处，莲台血肉寸寸崩解，门主的头颅尖叫着缩回腐肉：“不可能！你娘的魂早被我炼化了！”

“她葬在铃里。”陆离的星尘瞳孔淌出血泪，“而你——连被葬的资格都没有！”

青铜棺椁轰然炸裂。初代道胎的残躯化作金焰，裹住陆离的骨刃劈向莲台核心。门主的哀嚎与弟子诵经声混杂，在丹房内掀起血雨腥风。

莲台崩塌时，太乙门地脉裂开深渊。血河自地底涌出，冲刷着门主的残躯。他的血肉在河水中重组，化作无面无相的肉团，数千张弟子人脸在表面蠕动：“没用的……往生门已开，司命将临……”

陆离的骨刃插在肉团上，星尘顺刃身注入。金光穿透血肉，映出地脉深处的骇人景象——初代道胎的青铜棺椁排列成阵，棺盖洞开，释放出的黑雾在空中交织成门。门缝中伸出的巨手捏碎山峦，指缝滴落的黑血滋养着新生的白莲。

“你以为我在炼丹？不，我在为司命铺桌布！”门主的血肉突然爆开，化作血雨洒向黑门，“看！祂来了！”

黑门轰然洞开。司命的阴影笼罩天地，星尘在其脚下湮灭，血河倒流成瀑。陆离的青铜铃早已粉碎，唯有娘亲的虚影仍在血雨中低语：“离儿，疼吗？”

陆离在司命的阴影中仰头。星尘瞳孔被黑雾侵蚀，视野逐渐模糊。他想起葬魂窟底的血书，想起白婴消散前的青焰，想起流民跪拜时的诅咒……

“疼。”他喃喃道，骨刃调转刺入心口。

金血喷溅的刹那，初代道胎的残焰自伤口涌出，裹住全身。黑鳞自焚成灰，星尘瞳孔炸裂，金光如剑刺向司命的巨手。门主的血肉在光中尖叫：“疯子！你连轮回的机会都不要了？！”

“我娘教过我——”陆离在焚烧中微笑，“疼的时候，要笑。”

金光吞没黑门。司命的阴影在初代道胎的残焰中扭曲，巨手缩回门缝前，一滴黑血坠入陆离焚烧的躯壳。

太乙门废墟上，血雨渐息。

陆离的残躯倒在青铜棺旁，心口插着焦黑的骨刃。门主的血肉化作腐泥，滋养着地缝中新生的白莲。流民们在远方窥见“神迹”，再度跪拜：“圣尊归天了……”

而在司命缩回的黑门缝隙中，一滴黑血悄然坠落，渗入陆离的残躯。他的手指突然抽搐，焦黑的皮肤下，新生的黑鳞正悄然滋生……

千里外的白莲宗地宫，血池沸腾如狂。八百青铜棺浮出池底，棺盖齐鸣：“玄真归位——”

葬官们的腐肉团块在深渊下蠕动，星尘罗盘的碎片正缓缓重组：“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