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河旧址的流民营里，陆离正用骨刃剖开一具白莲傀儡的胸腔。腐臭的尸油混着星尘渗出，在泥地上凝成半幅残缺的星轨图。自往生门封死后，他的脊骨空荡处便生出一截青铜锁链，行走时叮当作响，像极了娘亲临终前腕上的红绳。

“圣尊！”流民首领跪地捧上陶罐，罐中浸泡着百颗干瘪心脏，“昨夜山崩，露出一处地宫，墙上画着仙人赐药的壁画……”

陆离的指尖触到陶罐，罐身突然龟裂。心脏在晨光中跳动起来，排列成熟悉的青铜铃阵型——与往生殿中的布局分毫不差。

地宫入口隐在断崖裂缝中，石缝间卡着具新鲜尸体。那人身着星轨楼的黑袍，掌心攥着枚白玉棋子，棋子背面刻着“诸葛”二字。陆离的星尘瞳孔骤然收缩，棋子上残留的脑浆正缓缓拼出二字：“快逃”。

地宫深处的长明灯燃着尸油，火光将壁画映得猩红。

第一幅：赤足巨人踏碎山峦，掌心托着青铜棺椁，棺内蜷缩着婴孩，颈生黑鳞；

第二幅：百姓跪拜巨棺，献上童男童女。棺盖缝隙渗出蛆虫，钻入祭品七窍；

第三幅：巨人剖开棺椁，将婴孩心脏埋入地脉，根系化作青铜巨树；

……

最后一幅：树冠托起往生门，门内伸出的巨手捏碎星辰，指缝滴落的血雨滋养万物。

“人牲图录……”陆离的青铜锁链突然绷直，链尾刺入壁画。巨人眼瞳处的颜料剥落，露出暗格中的玉简。简上《人牲志》的篆文渗入星尘瞳孔，幻象随之炸开——

三千年前，赤足巨人自天而降，所踏之处山石化肉、川流成血。先民称其为“玄真上神”，献九百童婴求赐长生。巨人剖开自身腹腔，取出血肉哺育众生，食肉者颈生黑鳞，七日即死，唯有一婴存活……

“那就是初代道胎。”白婴的残魂从锁链中渗出，脊骨铃舌轻颤，“你的祖宗。”

幻象骤变。存活的道胎被囚于青铜棺，每日剜肉饲民。其血肉离体即化星尘，食之者皆爆体而亡，唯有一女童无恙——她心口嵌着半枚青铜铃。

“人牲，牲人。”白婴的残魂突然扭曲，“你以为被献祭的是童婴？错了，是道胎在吞食众生！”

地宫深处传来锁链崩断声。

陆离追着声源闯入祭坛，九根青铜柱困着具三丈高的骸骨。骸骨心腔处嵌着青铜棺椁，棺盖刻满人面，正中那张与陆离的星尘瞳孔重叠。

“玄真上神的遗骸……”白婴的残魂剧烈颤抖，“或者说，失败的司命容器。”

骸骨突然抬手，指节坠落的碎骨化作蛆虫大军。陆离的锁链扫过虫群，星尘与尸油碰撞爆出青焰。火光照亮祭坛顶部，那里悬着三百具青铜笼，每笼关着具道胎尸骸——黑鳞覆体，复眼空洞，心口皆插白玉棋子。

“星轨楼的养蛊场。”陆离的骨刃劈开铁锁，腐尸坠地即燃。青焰中浮出诸葛渊的虚影，手捧裂纹罗盘狞笑：“你以为逃得掉？人牲图录早刻在你的基因里！”

骸骨胸腔的青铜棺椁突然洞开，吸力将陆离拽入棺内。棺壁刻着《玄真录》的终极章，文字由星尘与血丝编织：

“道胎九世，饲神成人。往生门开，玄真归位。”

白婴的残魂尖叫起来：“棺椁是活的！它在读取你的记忆！”

陆离的星尘瞳孔渗出金血，浇在棺椁上竟映出往生门内的景象——司命的巨手捏着一枚青铜铃，铃舌正是他自己的脊椎！

子夜，地宫坍塌。

陆离的锁链缠住骸骨指节，借力跃出棺椁。白婴的脊骨铃舌刺入祭坛中枢，引爆埋藏的星尘火药。气浪掀飞三百青铜笼，道胎尸骸在爆炸中化作血雨。

“你终于醒了……”诸葛渊的虚影在火中鼓掌，“现在明白了吧？所谓人牲祭祀，不过是道胎觉醒的养料。从初代到你这第九世，全是司命播撒的种子！”

骸骨彻底崩毁，青铜棺椁中升起枚血肉罗盘。盘面刻着九洲地貌，每处河川皆以血丝勾勒。陆离的锁链刺入罗盘，读取到更恐怖的真相——

往生门开启时，九洲将重归“玄真纪元”：山石化肉，生灵化蛊，唯有道胎能保残魂不灭。而这一切，不过是司命收割文明的轮回。

“交易吧。”诸葛渊的虚影凝成实体，“助我改写星轨，我可让令堂复生……”

陆离的骨刃贯穿虚影，挑起血肉罗盘：“她早就复活了。”

罗盘映出血河旧址的庙宇，流民们供奉的神像心口，正嵌着娘亲的青铜铃。铃舌颤动，香火愿力汇成金线，缓缓重塑一具肉身。

黎明时分，陆离重返血河庙。

神像已化作娘亲的模样，只是心口的青铜铃长满肉瘤。信徒们跪拜的愿力渗入地脉，滋养着往生门的裂缝。当陆离的锁链缠住神像时，地底传出万婴啼哭——白莲宗的血池连通此处，正将信徒炼成新的人牲。

“离……儿……”神像的嘴唇翕动，吐出的却是诸葛渊的嗓音，“香火铸就的肉身，可比血肉之躯美妙得多……”

陆离的骨刃劈开神像，腐臭的香灰中裹着枚白玉棋子。棋子内封着娘亲的残魂，正随星尘流转逐渐透明：“快走……他们在用愿力重启往生门……”

庙宇轰然崩塌，血河旧址裂开深渊。青蚨的残躯从地缝钻出，蜈蚣节肢缠住陆离的断脊：“你以为斩断的是宿命？不，你只是新轮回的柴薪！”

青铜锁链突然暴长，贯穿青蚨的颅骨。陆离将血肉罗盘塞入蜈蚣口器，星尘与香火愿力在它体内碰撞爆炸。气浪中，他攥紧娘亲的残魂棋子跃下深渊，下方是无尽的青铜棺海。

而在崩毁的庙宇上空，往生门的裂缝已扩张至十丈宽。司命的指尖垂下粘稠黑血，落地即化白莲傀儡，朝着陆离跃下的方向叩拜：

“恭迎玄真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