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雾弥漫的玄月世家演武场，如同坠入一片死寂的幽冥海。黎明天光挣扎着，只在那片覆着寒霜的青钢石地上投下几道惨淡的灰影。寒气无声无息地穿透精锻衣料，钻进人骨头缝里，凝成一片挥之不去的阴冷。

三长老萧元礼，身披玄底滚银丝的家纹袍，立于高台之上，浑浊老眼俯瞰下方。他声音不高，却在凛冽寂静中被每块青石清晰地反弹传递开来：

“今日，乃我玄月世家少族长之位，定鼎之时。”

空气骤然更寒，凝若实质。

台下，黑压压的人头攒动，世家年轻一代数百子弟静立，却无一人敢乱动分毫。他们目光如隐伏的蛇，幽微而毒辣，全都紧紧咬住队伍前列那两个过分年轻的身影上。

一人墨发玄衣，萧烬。身形如标枪，轮廓利落挺拔。他静默不语，目光沉似古井深潭。其右手侧，胞弟萧燃懒散立着，一袭靛蓝衣袍衬得嘴角那抹笑弧格外晃眼，眉宇间是毫不遮掩的混不吝。

“规矩如旧！”三长老声音陡然拔高，“战台问鼎，胜者为尊！”

话音未落，一道灰影挟着锐啸撕裂雾气，直扑萧烬面门！挑战者！是旁支中的魁首，萧猛！

拳风凄厉，吹得萧烬额前几缕墨发激烈飞舞。

没有言语，没有预兆。

下一瞬——

萧烬动了！

极其干净利落的一个抬手，五指张开，动作快得几乎模糊。他的手掌竟分毫不差按在萧猛雷霆万钧的拳锋之上。

“嘭！”

一道沉闷而巨大的气浪自两人拳掌相交处猛地炸开！

青钢石地面被震出蛛网般的裂纹，刺耳碎响划破寂静。庞大的冲击力将萧猛那壮硕身体抛得如同破败的麻袋，飞旋着倒砸出去十几丈远，撞在演武场边缘的防护石柱上才颓然软倒，激起大蓬尘灰。

一片死寂。

演武场上针落可闻，众人眼中，只有那玄衣少年缓缓收回了手，身形稳固如高山磐石。

“……琉璃碎金！不灭琉璃身的巅峰境界！”死寂中终于爆出难以置信的嘶喊，来自族中一位以炼体见长的传功长老。

议论声随即浪潮般炸开。

“竟修成了！他才十六啊！”

“古籍所载，萧家史上最年轻的琉璃碎金大成者，非烬公子莫属！”

“少族长之位……还有何人可比肩？”

高亢议论声中，萧烬神色未有丝毫波澜，仿佛刚才不过随手拂去一粒尘埃。他步履沉稳，一步步朝高台而去。

就在这时。

“好！说的好哇！”一个清越中带着浮夸喜意的嗓音炸响，与场中凝肃气氛格格不入。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萧燃。

他拍着手从队列里钻了出来，像是刚看了场精彩杂耍。少年脸上挂着十足真诚的笑，一路小跑着凑到高台之下，仰头望向面色陡然阴沉的三长老萧元礼，声音脆亮：

“长老们说得对！家主就是好！决策完美无瑕，我萧燃第一个举双手赞成！”

三长老眉峰皱起，疑窦在眼中一闪而逝：“家主？此地此刻，哪来的家主？”

“咦？”萧燃眨巴了下眼，像是真被问住了。他脑袋一歪，立刻又换上了更灿烂的笑容，带着点儿理所当然的惊讶，“家主不就是我哥么？您看他多本事！这位置，除了他，玄月世家谁配得上？”

他猛地伸手往身后萧烬那里一指，声音陡然拔得更高，充满热血和“真挚”：

“至于我？”

他笑着连连摆手摇头，姿态谦逊得不能再谦逊：“我就算啦！给个金山都不换！就安心给我哥当个摇旗呐喊、端茶递水的小老弟，这辈子就这点指望了！”

哄笑声隐隐响起。好一副兄友弟恭！高台上几位位高权重的长老脸上亦忍不住浮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缓和与赞许。

萧烬的脚步终于在台阶前停下。他的目光掠过萧燃那张笑吟吟、写满“忠诚”的脸，平静深邃的眸底，闪过一丝无人能懂的厌烦与冰冷。这个孪生弟弟，自出生那刻起，便如同依附他的影子，天赋平庸如泥却总爱大放厥词，靠着那点小机灵和油滑嘴皮，在父母长辈处讨巧卖乖。

他微微侧身，似要给这个让他厌烦却又甩不掉的弟弟最后一点台阶下，声音低冷，只两人可闻：

“滚下去。”

萧燃仿佛没听到那句冷酷的驱逐，又或者根本没放在心上。他突然向前飞快地凑近一小步，几乎贴到了萧烬身侧。

脸上那副“忠诚小弟”的谦卑笑容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眼底一抹极快滑过的狡黠光芒，唇边浮起带着一丝轻蔑和幸灾乐祸的弧度。他压低的声音，带着刻意挤出来的亲昵和嘲讽，精准地送进萧烬耳中，字字清晰：

“哥，你说……这破位置，费力气还不落好，纯粹是给全族当牛做马的老黄牛才肯接的烫手山芋吧？谁坐上去谁他娘的是蠢……”

那句恶毒轻蔑的讥诮尚未彻底吐出——

“嗡！”

一股紫红色的烈焰，毫无征兆地自萧烬攥紧的右拳上轰然炸开！火焰瞬间凝实，化为半透明的灼眼琉璃状态，恐怖的高温扭曲了周围空气，使得他拳头周围的景象都开始疯狂摇曳，发出刺耳的嗡鸣！一股庞大凛冽的煞气，如沉睡的凶龙骤然睁眼，猛然锁定了身侧的萧燃！

那纯粹而狂暴的力量，带着碾压一切的毁灭气息。

拳出如狂蛟出海！

没有暴怒的呵斥，没有多余的理由。

只有凝聚了萧烬心头那份压抑到极致、已无法忍受的厌恶、轻视与暴怒的一拳！他要彻底打烂这张轻佻又恶毒的嘴！

萧燃脸上的讥诮甚至来不及完全消散，瞳孔便骤然缩至针尖大小！那扑面而来的灼热风压仿佛能将他魂魄都瞬间吹散！他只来得及凭借下意识的本能，将左肩拼命地向前顶起，双臂在胸前勉强交叉护住要害。

“嘭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的骨裂爆鸣骤然炸响！

紫火琉璃拳结结实实砸在萧燃左肩胛骨之上！

靛蓝色的衣袍碎片混合着几点鲜艳刺目的猩红血花，在那霸道无匹的紫红光焰前刹那飞扬！

恐怖的冲击力爆开，萧燃像一个被攻城锤轰中的布偶，整个人离地倒射飞出！他越过下方一片惊呼着躲避的人群头顶，砰地一声闷响，重重摔砸在十几丈开外冰冷的青钢石地面上，又翻滚拖出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血痕后，才止住去势。

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从碎裂的左肩瞬间刺穿了全身每一寸神经。萧燃眼前阵阵发黑，喉头腥甜，一股热血涌了上来，他死死咬紧牙关才没让它喷出。

就在这时，一个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冰冷电子提示音，突兀地在他翻腾着剧痛的识海深处响起：

【叮！目标“萧烬”当前心态分析：‘暴怒厌憎’，判定宿主精准击中‘侮辱兄长认知痛点’！言语杀伤力评级：A！成功激化目标核心负面情绪！】

【奖励发放：嘴炮点 10！】

萧燃趴在冰冷的石面上，半边身子疼得几乎失去知觉。可在那片灼热的痛楚与众人惊恐的注视下，他沾着血的嘴角，却极其隐蔽地往上弯了弯。

成了！

这一拳换来得可够多！

“孽障！目无尊长，骨肉相残！”高台上，三长老萧元礼的怒吼声如同炸雷，须发几乎倒竖，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他枯瘦的手指如铁钩般指向正缓缓收拳、右拳上紫琉璃光芒渐渐淡去的萧烬：

“萧烬！未登高位便如此凶狂！今日若不施重惩，明日你岂不是要反上天庭？来人！给我押下！入寒铁窟，囚禁三月！”

几个身着玄色劲装、气息冷硬如岩石的戒律堂精英子弟面无表情，齐刷刷踏前一步，沉重的脚步声撞击着地面。冰冷的目光锁定了孤身立于台阶前的萧烬，杀伐之意扑面而来。

“呵……寒铁窟三个月？”

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地嗤笑着响起。

地上那个狼狈趴伏的少年，竟一只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半边身子染血，左臂软软垂着，面色因剧痛而苍白。他直直望向高台上的萧元礼，脸上非但没有半点认错挨罚的惶恐，反而扬起一抹带着血丝、却依旧吊儿郎当的笑容。

“敢问三长老，”萧燃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夸张的沙哑虚弱，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每个字却咬得清清楚楚，在寂静的演武场上回荡，“萧家族规第七大章，第三十九条，第二款！说的是什么来着？嗯？您老熟读规矩，肯定知道吧？”

萧元礼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隐蔽的不耐烦，但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那几个主脉长老都投来了审视的目光，他不得不压下心头那股被公然顶撞的邪火，冷声喝道：“哼！族规明定：凡萧家嫡系子弟决斗切磋，后果自负！伤残不论，外人不得插手干预，违者按族规论处！”

“哦——”萧燃拖着长长的音调，苍白的脸上笑容陡然放大，带着恍然大悟的夸张，“原来后果自负，伤残不论？族规啊！”

他猛地侧过头，沾血的视线扫过那些准备扑上来的戒律堂子弟，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无辜和质问：

“那我跟我哥，是不是都是姓萧？流的都是正儿八经的萧家祖脉血？”

“我哥打我，那顶了天也就按祖训算‘兄弟切磋’，撑死了算我学艺不精！对吧？”

“三长老您这一上来，就叫戒律堂拿人……是不是，”他声音故意拖得更慢，更响，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砸在萧元礼紧绷的神经上，“有违先祖定下的规矩了？难不成……这祖宗传了几千年的老规矩，您是觉着过时了？还是说……这条规距特别碍了您老的眼？”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窃窃私语彻底消失了。偌大的演武场只剩冷风卷着冰渣打在青石上的簌簌声。

戒律堂子弟的脚步生生钉死在地上，进退两难。

高台上，三长老萧元礼的脸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铁青发紫。他指关节捏得嘎嘣作响，浑浊老眼死死瞪着台下那个半边浴血却笑得像个胜利者的混账小子，眼底翻滚着难以置信的暴怒和一股被当众扒皮的耻辱。

这个小畜生！

竟敢用他亲口念出来的祖训，当众捅了他一刀！

那股熟悉的冰冷提示音再次在萧燃炸裂般疼痛的脑海中响起，清晰刻板：

【叮！目标‘萧元礼’心态分析：‘羞怒憋屈’，判定宿主以‘族规’歪理诡辩精准攻击成功！言语杀伤力评级：S！】

【奖励发放：嘴炮点 10！】

【当前总嘴炮点：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