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钻心的疼从骨头缝里往外钻，搅着五脏六腑一起拧成了麻花。

意识沉得像是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泥潭，耳边嗡嗡的乱响，又像是有人在耳朵眼里塞了一万只疯叫的蝉。眼前全是昏黑的碎块，带着刺眼的白光花斑，不停地乱闪乱晃。

萧燃感觉自己是被人狠狠摔在地上的一块破布，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疼，没一处不散架。他勉力掀开一点眼皮缝，视野里是疯狂跳跃扭曲的色块和线条。好半天，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才勉强堆砌出个大概轮廓——粗糙、冰冷、布满裂纹的黑色岩石墙面，离自己的脸顶多一寸远。

他想动，想抽一口气，胸口那块地方猛地一抽，喉咙口直接涌上一股滚烫的腥甜铁锈味儿，差点当场又呕出来。

“……嘶！”他喉咙里挤出一丝带着血腥气的抽气声。

“醒醒！醒醒！宿主要凉了！！”

一个冷冰冰、不带丝毫感情的刺耳声音，像块冰疙瘩，猛地在他脑子里砸响。是那该死的系统提示音，听着比平时更急了点。

“……闭嘴……”萧燃在脑子里含糊地骂。他这会儿就想彻底昏死过去，省得受这活罪。

“闭嘴就真凉透了！生命体征急速下滑中！检测到未知高浓度阴性能量残留，正侵蚀宿主体内星屑本源！伴随中度骨骼断裂错位损伤，内脏震荡性位移！能量侵蚀速度：快！侵蚀完毕预计：一盏茶后！核心损伤不可逆转！建议立即启动全面修复！”

系统提示音跟报丧鸟似的，叭叭叭地播报着坏消息，那“一盏茶后”几个字，听得萧燃心头发冷。

“……操……多少……点……”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在意识里艰难地问出这句话。

“全面修复配合中级星屑本源抗性重塑套餐！需……12点嘴炮点！警告，宿主目前嘴炮点数：7！严重不足！”

7点！萧燃脑子里嗡的一声，比刚才被摔晕还难受。完犊子！不够！差得远！之前那点辛苦卖命赚来的家底，为了躲那条叫尤镰的毒蛇，几下就掏空了。现在这命悬一线的关头，连张救命符都买不起！

“……最……最便宜的……”他挣扎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风箱里硬拽出来的。

“基础器官组织修复及物理骨骼矫正紧急方案！包含基础星屑防护……需……5点嘴炮点！可暂时维持基本生命体征并延缓侵蚀！时效：约……一炷香！是否立刻兑换？”

5点？7-5=2。虽然也紧巴巴，但好歹……是条活路！

“兑！兑！！”萧燃几乎是吼了出来。

【确认！基础修复方案启动！扣除5点！剩余点数：2！】

嗡！

一股冰冰凉凉的细流，如同无数条灵活的小蛇，猛地从身体最深处炸开，瞬间涌向四肢百骸。最先被这股凉意裹住的是胸口，那股拧着疼的感觉被强行捋顺了大半。紧接着是骨头断裂的地方，不再是火辣辣撕扯的剧痛，而是一种麻木又带着点痒胀的钝感，像是身体内部在笨拙地给自己做接骨。那股阴冷的、想把他体内那点好不容易得来的星光彻底抹掉的力量，也被这冰凉的细流暂时圈住，侵蚀的速度慢了下来。

力气……似乎回来了一点点。

萧燃强压着体内那种翻天覆地的“修复感”带来的眩晕，挣扎着，用唯一能动的右手扒住旁边冰凉的石棱子。一点！两点！额头死死顶着冰冷的石壁，咬着牙，吭哧吭哧把自己从冰冷的硬地上硬撑起来。身体还是软的，后背离开石壁的瞬间，差点没稳住又栽回去，只能靠死死抠住石棱稳住身形。

视线晃得厉害，眼前金星乱冒。他使劲甩了甩头，想把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甩出去。汗水混着不知道是泥水还是血水的玩意儿顺着额角、鬓角往下淌，滴进他半睁着的眼睛里，又涩又疼。

这是哪儿？

他喘着粗气，眼睛费力地扫视。

狭窄的通道……黑石头墙……空气里有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儿，还有铁锈似的味道，混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尘土腐烂味儿……

祖陵！那条鬼打墙一样的夹道！他居然真的连滚带爬地冲进来了！

刚才把他撞飞的……那道可怕的阴冷力量……

萧燃猛地扭头！

呼……

一股阴寒到骨髓里的风，从他背后无端地卷过，带着浓郁的、新鲜的死亡气息。他全身的汗毛唰一下全立了起来！僵硬地，一点点转动脖子，看向那气息来源的方向——

夹道更深处的尽头！

原本坚硬的黑色石壁中央，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足有两尺多宽，边缘狰狞地翻卷着，像被巨兽的爪子撕开了一道伤疤。裂缝深处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只能感觉到一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如同高山倾塌般的沉重压力从里面弥漫出来，塞满了整个通道。

裂口前方，一个人影瘫在那里。

玄色的衣袍，挺拔的身形，此刻却像是被抽掉了骨头的口袋。是萧烬！

他仰面躺着，离那道可怕的裂口不过两三步的距离。胸口几乎没有起伏，口鼻边是深色的、已经半凝固的血迹，看着跟快死了一样。最吓人的是他半边脖颈连着肩膀那一大块皮肉，已经完全变成了恐怖的青黑色，皮肉底下的血管像是缠满了发黑的树根，高高地鼓胀起来，那黑色还在一丝丝顽强地想往上爬，直冲脑门！

“哥？！”萧燃喉咙里挤出一声变了调的惊呼，他自己都听不出那是自己的声音。

就在这一声惊叫出口的同时——

裂口深处那片浓稠到化不开的黑暗里，一只惨白惨白的手，毫无征兆地探了出来！

这只手……它长得不像人手。

白得跟骨头一样，没有一点血色，皮肤细腻得吓人，底下似乎还有青蓝青蓝的、萤火虫似的细细光芒在幽幽流转。五根手指长得过份，指尖尖尖的，没有指甲，光滑得像被打磨过的玉石头，却偏偏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锋利味道。

这只手就那么平平缓缓地伸出来，没有任何声音，仿佛它本身就属于这片死寂的黑暗。五指是松松地张开的，没有杀气腾腾，没有风雷震动，就是极其自然地向地上一摊烂泥似的萧烬……

的肩头……

那被毒得黑紫一片的肩头……

点去。

动作看着一点都不快，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慢条斯理。可就在它从黑暗里露头，到指尖离那片发黑的皮肉只剩下寸把距离的瞬间——

一股纯粹到极致的、仿佛能把灵魂都冻成冰碴子的寒意，凭空而生，瞬间就锁死了那肩膀周围巴掌大的一块地方！皮肉、经络、甚至骨头缝隙，都被冻结！

萧燃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

就是这股力量！刚才像拍苍蝇一样把他抽飞的！冰冷！死寂！没有任何道理可讲！它现在指向的是萧烬那块剧毒的伤口！

它要干什么？抹掉那毒？还是连着那块肉一起彻底毁灭？！

一股从未有过的冰冷恐惧瞬间淹没了萧燃！比尤镰追着他杀时还要强烈百倍！这玩意儿太诡异了！太可怕了！

“警告！警告！检测到超高维度未知能量侵蚀反应！来源锁定：未知苍白个体！能量性质：纯湮灭系！攻击指向：宿主血缘目标‘萧烬’！目标生命状态：濒危！受此攻击命中可能性：100%！宿主宿主！想办法！”

系统提示音疯狂地在他脑子里尖啸，震得他头皮都要炸开。

萧烬要死！

萧燃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个念头嗡嗡作响。他猛地抬起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瞪着那只正在缓缓点落的惨白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