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前凑了小半步，鼻子几乎要碰到那冰凉的铁棍尖端，一股浓重的酒气和某种廉价香料的味道混合着他的气息喷了过去：

“我脏了萧家的地？我哥——刚被长老们请进祖陵剑冢享福的那位——身上流的血不是更红？他站过的地方，你们是不是都得掘地三尺，用圣水泼洗才敢落脚？”

他声音不高，语速不快，甚至还带着点笑意，像跟老友闲聊，可每个字都像带着细密的倒刺：

“我看几位大哥皮袄脏了，脸也够糙，酒气熏得比我这伤号都难闻……站在这里，才真是污了我们萧家的门风地气吧？”

皮袄汉子被那唾沫星子里的锐意刺得下意识想后退，可身后就是墙！脸上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怒火噌地一下燎上来，握棒的手指捏得发白：“你他妈找死！你……”

“啪！”

萧燃那只活动尚算完好的右手猛地拍在自己额头上！声音清脆响亮！

“哎哟哟！”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懊恼模样，看向左边墙根下另一个刚被惊醒、揉着眼睛骂骂咧咧的年轻旁支弟子，“看我这脑子！刚遭了大罪，差点忘了！这位小哥儿，你是叫萧五福还是萧大贵来着？听说前几日三长老书房门口，那几泡挺新鲜的马粪，是你家那头宝贝疙瘩‘黑云驹’的杰作吧？啧啧啧，三长老当时脸上的光景……可精彩得紧呐！这事儿，办得真是……啧啧！”

正迷糊着的年轻弟子猛地被点中死穴，惊得一个哆嗦，彻底醒了。惊恐地看向皮袄汉子！这等污事若传到三长老耳中……

萧燃却根本不等他们反应，夸张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股洞穿院墙的尖锐：

“喂喂喂！那边的！墙缝里探头儿那个！对！说的就是你！别躲！昨儿个膳堂后头，偷摸给你那小相好塞半斤卤牛腿的，是不是你？那牛腿可够肥啊！油水足！三长老戒律明令，未经许可，家产食材一颗米都不能带出！你这胆子……”

墙头一道灰影哧溜一声缩了回去！

“还有你！别看你裹着个破皮袄，装模作样站岗呢！怀里揣着的是什么？昨夜北街赌坊赢来的筹码吧？上面那股浓得化不开的骰子味儿，还有那输了钱的小寡妇身上廉价的野花香粉味，隔着一堵墙都呛死小爷我了！啧啧啧！”

他越说越快，声音在寂静的破院上空盘旋，像刮骨的冷风：

“都盯着我？废物？伤号？半条命？呵！小爷我站在这里，浑身疼得要死，可骨头缝里流的还是萧家嫡脉祖宗传下来的血！干干净净！”

“你们算什么东西？”

“扒开你们那层人皮子，里头哪个不是蝇营狗苟、偷鸡摸狗、一身的腥臊恶臭？！也配说我脏了萧家的地？笑话！天大的笑话！”

“一群趴在族产上吮脓喝血的臭虫！也敢挡我的路？！瞎了你们的狗眼！”

每一个字都像沾了毒汁的投枪，精准无比地刺向藏匿在附近的所有监视者！

所有人心底最见不得光的污秽、亏欠、甚至鸡鸣狗盗的小龌龊，在他这一通毫无征兆的、酣畅淋漓的、如同掀开茅坑石板般恶毒精准的连骂带揭穿下，被暴露无遗！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冷风刮过破瓦的呜咽！

皮袄汉子脸色由猪肝变成了惨铁青，握着铁棒的手哆嗦着，是愤怒更是心惊胆战的恐惧！那年轻的旁支子弟更是面无人色，嘴唇嗫嚅着，腿肚子都开始发颤！墙头没了半点声响！

寒意。一股比萧家祖陵深处更刺骨的寒意，从每一个被“点名”的监视者心底不受控制地滋生出来。这个平日里仗着油嘴滑舌混日子的“废物”二少爷，像是突然撕下了一层皮，露出了里面淬了剧毒的獠牙！那眼神，那笑声，那张嘴……让人脊背发凉！

萧燃似乎骂得有些“累”了，喘息粗重了几分，脸色也更加苍白。他慢悠悠地抬手，竟无视了那根依旧杵在身前的冰冷铁棒，手指随意地拂过棒身顶端凝结的夜露冰屑，甚至还捻了捻指尖的湿冷。

“小爷饿了，”他眼皮半耷拉着，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疲惫，却又有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弄点吃的来。要热的。就现在。”

皮袄汉子身体猛地一僵！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嘴巴张开又闭上。想拒绝？那点烂事要是捅出去……他看着萧燃似笑非笑扫过来的、如同剥皮剔骨般审视着他的眼神，一股寒气直冲脑门。

“……好……好……这就……去……”声音干涩发颤，挤出几个字。竟真的收回了铁棒，转身脚步虚浮、带着点踉跄地朝着远处灯火方向疾走而去，身影消失在墙角。

另一个旁支子弟更是如蒙大赦，头都不敢抬，转身跌跌撞撞就跑。

萧燃看着空荡荡的前方和瞬间死寂的四周，嘴角无声地咧开。不是得意的笑，更像野兽舔舐爪牙的冰冷弧度。他缓缓转过身，扶着吱呀作响的门框，准备踱回那间破屋。

就在转身的刹那——

眼底深处！一直深藏不露的那一点幽邃冷冽的星屑光芒倏然流转！

如同冰湖深处被投入了石子，一圈无声的涟漪，顺着他“目光”扫过的轨迹，荡入身后那片更远处、灯火稀薄、被巨大祠堂阴影完全吞噬的偏僻后巷！

星屑视听！

凝神！捕捉！

嗡——！

无声的意念如同微弱的电流，透过星屑牵引的虚空，穿过石墙与阴影——

后巷深处，一个极轻微、几乎被祠堂阴影彻底吞噬的交谈声，骤然在萧燃耳中变得清晰无比！如同贴着耳根响起！

“……三长老息怒……那小子命大……”

“……废物终究是废物！他那点伤，要不了命……倒是剑冢那边……”

另一个略显苍老阴沉、极力压低的熟悉声音！正是三长老萧元礼！

“……失手了？”先前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惶恐。

“……哼！”萧元礼的冷哼如冰冷铁钩刮擦，“……两个毙命！‘蝰三’重伤逃出！……那孽障比预想的难缠百倍！还被他发现了‘青曜’标记！”

“什么？！”先前的声音瞬间拔高了一瞬，又被强行压下，恐惧已无法掩饰！

“……天快亮了……‘牙首’已在门外……速去东侧夹墙外接引……”

交谈声到此戛然而止！

门？什么门？！萧家森严门禁，东侧夹墙？谁能在深夜随意出入？牙首？！这两个字像淬毒的冰针，狠狠刺进萧燃的太阳穴！

他的身体还保持着转身扶门的姿态，脸上苍白无力的神色也依旧挂着，唯有扶在门框上的那只右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在粗糙木头上硬生生压出了几道刻痕！

意识深处！无声炸裂！

【叮！目标对象：戒律堂监守弟子（多目标），心态分析：‘恐惧忌惮’叠加‘惊骇暴露’。言语杀伤力评级：S ！成功引发群体持续性深层心理阴影！】

【叮！目标对象：‘三长老萧元礼’，心态分析：‘恼羞成怒’叠加‘计谋受挫’，言语关联引导分析判定：B！未直接激发深层情绪波动。】

【叮！窃取关键隐藏信息！信息重要程度评级：S！】

【奖励合并发放：嘴炮点 25！】

【嘴炮点兑换商城激活！当前点数：45！】

冰冷的提示音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开！四十五点！暴涨的力量感伴随着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有人想杀萧烬！而且是家族内部核心长老勾结外界刺杀！青曜印记？牙首？接引？东侧夹墙？！

血还没冷！

他扶着门框，微微佝偻着背，像一个重伤未愈的病号喘息着，缓缓挪回破屋。

黑暗中，残破的窗户漏下冰冷光斑，勾勒出萧燃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的轮廓。剧痛带来的喘息似乎还在，嘴角却有更加冰冷、更加亢奋的弧度在黑暗中无声咧开，锋利如刚刚开刃的刀，眼底深处，那点星辉彻底沉入不可测的寒渊。

祖陵深处，葬剑冢。

萧烬独立于一片狼藉的剑骸之中，脚下是碎裂扭曲的断矛与沾血的废铁碎片，空气里弥漫着新血的腥气和亘古不散的金属锈蚀味。他微微低头，冰冷的目光穿透凝固的阴影，聚焦在远处石壁下那具模糊尸体手腕上——那个在冷月幽光下微微闪过的、深青色扭曲兽齿烙印上。

“青曜……”

如同低伏的龙吟自喉间碾过，冰冷粘稠的杀机凝成无形冻雾，将他脚下那片乱剑无声覆盖上一层更厚实的寒霜。

破院深处，阴影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