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利奥走近那些铺着脏污干草的角落时，雪羽鸡们没有丝毫攻击或反抗的意图。

它们甚至更加拼命地将脑袋扎进草堆里。

仿佛能变成隐形鸡一般，连细微的抽搐都停止了，只剩下更加急促的、如同濒死般的喘息声。

其实利奥清楚自己身上并没有散发什么所谓的血脉威压能够让普通的生物感到战栗。

如果真是那样，他也骑不了马了。

他的威压似乎只对混有龙族血统的生物有用。

而混有龙族血统的生物则对普通的生物有威压作用。

雪羽鸡们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反应，完全就是因为龙血狼犬随着利奥的动作更加靠近了鸡群而已。

瓦伦丁警惕地按住了腰间的剑柄。

全神贯注地盯着利奥的每一步，以及鸡群可能产生的任何细微变化。

龙血狼犬无声地跟在利奥身侧一步之后。

利奥的目光在鸡舍内逡巡。

很快，他在几个角落和靠近圆木墙壁的凹陷处发现了一个个用干草精心堆砌的、简易的巢穴。

灰白色的羽毛零星散落其中。

而在那些草窝的中心，在昏暗的光线下，能看到一两枚颜色略显黯淡、大小却颇为可观、带着斑点或浅青色斑纹的鸡蛋。

“篮子。”利奥伸手，头也不回地说道。

“在……在这里！老爷！”

小艾德反应最快，忙不迭地从门口角落里抓起一个用柳条编成的、颇为结实的鸡筐，双手有些发抖地递了过去。

利奥接过篮子，径直走向第一个巢穴，俯身。

附近的雪羽鸡如同被施了石化术，动也不敢动。

他伸出手，及其轻松地捻起了一枚带有青灰斑点的鸡蛋。

指尖感受着它冰凉的、略显粗糙的质地，然后小心地放入篮中。

接着是下一枚。

他一个接一个巢穴地走过去。

每一次俯身、每一次伸手、每一次拿起鸡蛋，动作都流畅、平静，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自然感，仿佛在自家的花园里采摘最寻常的浆果。

利奥甚至不需要看那些因恐惧而几乎灵魂出窍的雪羽鸡一眼，也没有任何刻意显露气势的举动。

他身后那道沉凝的巨影，让凶悍的北境猛禽成了温顺的摆设。

“这……这……”老艾德张大了嘴巴，布满冻疮和风霜刻痕的老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的震撼。

他想揉揉眼睛，确认自己是不是被风雪迷了眼。

那些曾让他和儿子脸上挂彩、差点啄瞎他的凶禽，此刻在领主大人面前，竟比刚出生的小鸡崽还要温顺！

他当了大半辈子养鸡人，从未见过如此诡异而又震撼人心的景象！

“神迹啊……领主大人……一定是诸神庇佑……”

老艾德激动得语无伦次，浑浊的老眼里似乎有泪光闪动。

小艾德则死死攥紧了拳头，看着利奥轻松取蛋的身影，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领主大人简直就是行走在人间的神明化身！

很快，不大的鸡筐里已装了二十余枚大小不一的鸡蛋。

这对于正处寒冬、又仅有几十只母鸡的群体来说，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收获。

利奥拎起沉甸甸的鸡筐转身，将篮子递给了还沉浸在巨大震撼中的艾德：“收好。”

老艾德如梦初醒。

连忙伸出粗糙的、微微颤抖的双手，无比恭敬甚至有些惶恐地接过篮子，如同捧着一筐稀世珍宝。

“谢……谢领主老爷！谢老爷大恩！”他声音哽咽，连忙单膝下跪行屈膝礼。

小艾德也跟着父亲慌忙躬下身体，激动得说不出话。

“好好照看它们，在冬季确保这些蛋能入厨房，供给不断，在春夏两季就要把重心放在孵出小鸡上。”

利奥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对艾德父子而言极其沉重的分量。

他最后扫了一眼那些依旧僵直的鸡群，对阿尔杰道：“走吧。”

“是，老爷！”阿尔杰内心的震撼同样无以复加，但他强压下去，立刻应道。

同时他也松了口气，领主的平安无事是最大的幸事。

他连忙提醒道：“老爷，这外面风雪也紧，眼看天就要黑透了，堡里厨师应该已经把晚餐准备妥当了。”

“大厨特意嘱咐，为欢迎您到来，今晚要烤一块最好的熏山猪肉……”

利奥微微颔首，没有再说话。

艾德父子依旧捧着那筐鸡蛋，站在愈发昏暗的风雪中，深深躬着身体，目送领主带着骑士和那条骇人的巨犬转身离开。

很快，利奥、瓦伦丁和阿尔杰重新上马。

龙血狼犬依旧沉默地跟在利奥坐骑旁。

三骑一犬再次冲入凛冽的风雪与沉沉的暮色之中。

沿着被积雪覆盖的小路，向着黑暗中那座高踞山丘、闪烁着点点灯光的黑狼堡行去。

身后的鸡舍里，过了许久，在确认那令人绝望的气息彻底远去后。

死寂的鸡群中才猛然爆发出惊恐至极、混乱不堪的鸣叫和扑腾声，

仿佛刚刚从一场漫长而恐怖的噩梦中惊醒，混乱得连那凶悍的野性都暂时被混乱取代了，整个鸡舍如同遭遇了最恐怖的事劫后余生。

刺骨的寒风似乎比离开时更加猛烈，裹挟着雪粒抽打在归程的人马身上。

城堡山丘的轮廓在愈发浓重的夜色中显得孤兀而森严。

当利奥一行抵达城堡大门时，预想中的宁静并未出现。

昏黄摇曳的火光将城堡内部的阴影投射得更加扭曲。

本该在用餐或休息的骑士和新兵们，此刻却三五成群地举着火把，在城堡内主要通道、庭院、甚至楼梯间快速穿行。

他们的脸上没有轻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绷的戒备和肃杀。

皮靴踏在冰冷石板上的急促声响、金属甲片碰撞的铿锵声、以及压低的命令和询问声交织在一起。

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利奥勒住马缰，难得的眉头紧锁。

阿尔杰刚从老马的背上滑下，看着眼前的景象，苍老的脸上写满了疑惑：“这……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