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尸香萦绕谜卷现,设扣诱敌老宅间
第4章 尸香萦绕谜卷现,设扣诱敌老宅间
我攥着那把嵌着爷爷白发的铜钥匙,后背紧贴着米缸滑坐在地上。
糯米凝成的“孕“字在月光下泛着青白,荒坟方向的唢呐声忽近忽远,像是绕着老宅在打转。
“装神弄鬼!“我咬牙抓起把糯米撒向窗外,黄九爷的惨叫骤然撕裂夜空。
方才还暴涨的槐树影子瞬间缩回界碑,树皮里渗出的黑血“滋啦“一声被糯米烧成青烟。
爷爷教过我的驱邪术当真管用——那黄皮子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纸老虎。
这念头让我生出几分豪气,起身拍拍裤腿就往里屋走。
女尸还安安静静躺在棺材里,银线绣的并蒂莲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我故意踢翻个铜盆壮胆,铁锈味的回音在屋里撞了三个来回,棺中半点动静也无。
“能镇住黄九爷还怕具尸体?“我嗤笑着跨过门槛,顺手扯下褪色的喜帐裹在身上。
供桌底下的老鼠突然四散奔逃,倒把我惊得撞在棺材角上。
女尸的广袖微微颤动,露出半截青白手指,指甲缝里沾着暗红碎屑——像极了西墙根陶瓮里那截婴儿骨的颜色。
我猛地掀开棺材板。
尸香浓得像化不开的蜜,混着陈年檀香直往鼻子里钻。
女尸嘴角还噙着那抹似有似无的笑,凤冠上的东珠却蒙了层灰翳。
我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擦,指尖刚触到珠面,供桌上的长明灯“啪“地爆了个灯花。
“怕不是真要尸变?“我缩回手盯着自己的影子,烛光把影子拉得老长,正巧覆在女尸脸上。
那影子突然诡异地抽搐两下,倒像女尸在冲我眨眼。
夜风穿堂而过,带着井底飘来的腥气。
我打个寒战,三两步跳上雕花木床。
这是爷爷生前睡的檀木榻,据说能辟百邪。
被褥还留着晒过的阳光味,我把桃木剑压在枕下,故意冲着棺材方向翘起二郎腿。
尸香愈发甜腻了。
眼皮突然重得像灌了铅,我想翻身却动弹不得。
小腹窜起团邪火,顺着脊梁骨烧到天灵盖。
棺材板“吱呀“作响,广袖扫过青砖的簌簌声近在耳边。
冷汗浸透的里衣紧贴着后背,我想喊妈妈,喉咙却像被糯米糊住了。
冰凉指尖划过脚踝的刹那,供桌上的铜镜突然发出蜂鸣。
镜面裂纹里的血丝疯狂扭动,映出西墙根裂开的陶瓮——那截刻着二叔乳名的婴儿腿骨,不知何时缠满了红线,正顺着地缝往床底钻。
女尸的轻笑贴着我耳垂炸开。
檀香混着尸臭灌进鼻腔,我拼命转动眼珠,瞥见铜镜里宫装女子的面容正逐渐清晰。
她葱白似的手指按在镜面,朱唇微启吐出团白雾,雾里隐约现出张黄表纸——正是井底那块写着生辰八字的碎陶片!
小腹的灼痛突然加剧,我疼得咬破舌尖。
血腥味在嘴里漫开的瞬间,床板下传来婴儿啼哭。
那声音起初细若游丝,转眼就变成撕心裂肺的嚎啕。
女尸广袖突然鼓起,袖中飞出成串纸钱,每张都印着暗红的“子“字。
铜镜“咔嚓“裂成两半,血丝顺着裂缝滴落,在地上汇成个歪歪扭扭的“孕“字。
井底的唢呐声陡然拔高,这次我听得真切——根本不是《百鸟朝凤》,分明是送葬的《哭皇天》!
女尸的唇齿间溢出冰凉的檀香味,那股甜腻尸香突然凝成实体钻进喉咙。
我浑身经脉像被浸泡在寒潭里的火炭,冰火交缠的触感激得脚趾蜷缩。
她云鬓间的金步摇垂下来戳进我肩窝,痛感却像是隔了层棉纱。
“别...“我喉结滚动着挤出气音,舌尖尝到她唇上胭脂的苦涩。
这具僵冷的躯体突然变得滚烫,广袖里探出的手掌竟生出活人般的血色。
她指甲刮擦我锁骨时,陶瓮里的婴儿啼哭突然变成咯咯的笑声。
我惊恐地发现自己在迎合这个吻。
后腰抵着的雕花床栏硌得生疼,却压不住脊椎窜起的战栗。
女尸的宫装不知何时褪至肩头,露出锁骨下方朱砂痣——竟和爷爷临终前在我手心画的符咒一模一样。
铜镜碎片突然腾空而起,在床幔间拼成扭曲的八卦阵。
血丝沿着镜面裂纹游走,将我们纠缠的身影切割成无数碎片。
女尸猛地仰头,喉间发出类似猫崽呛奶的呜咽,东珠耳坠甩在我脸上火辣辣地疼。
“你要...“我喘着气去抓她发髻间的银簪,指尖刚碰到冰冷簪头,窗外突然炸响三声鸡啼。
女尸动作骤停,宫装瞬间恢复齐整,广袖拂过我汗湿的额头时带起刺骨寒意。
身体像被浇筑在青石板里,连睫毛都动弹不得。
我瞪着眼看女尸飘回棺材,凤冠上的灰翳不知何时褪去,露出底下血沁般的暗纹。
她躺下时广袖扫落棺盖,严丝合缝的撞击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
小腹残留的灼痛化作细密瘙痒,我盯着房梁缝隙里渗进的月光,数着心跳等鸡叫三遍。
井底的唢呐声不知何时变成了摇篮曲,混着陶瓮里婴儿腿骨摩擦地砖的沙沙声,竟催得我眼皮发沉。
朦胧间感觉有东西在舔我脚心。
湿冷触感顺着脚踝往上爬,在膝盖窝凝成水珠。
我想起爷爷说过黄皮子最爱趁人睡梦吸食精气,咬紧牙关在舌尖又攒了口血。
腥甜漫过齿缝时,床板下传来二叔的轻笑。
“阳仔...“声音裹着井底的腥气喷在耳后,“三更灯火五更鸡...“
我拼命转动眼球,瞥见镜面碎片上映出个穿开裆裤的男童。
他蹲在陶瓮边啃着那截婴儿腿骨,脚腕系着的银铃铛却和女尸棺椁上的镇魂铃制式相同。
当我想看清男童面容时,晨曦的灰蓝色已经浸透窗纸。
梆子声从村口悠悠飘来,身上重压倏然消散。
我弹坐起来撞到床栏,后脑肿包提醒着昨夜不是梦境。
女尸棺椁安静如常,唯有铜盆里结了冰的糯米水映着点点纸灰——正是昨夜印着“子“字的那些。
我摸着锁骨下的朱砂痣朝棺材挪步,晨风突然掀开棺盖。
女尸交叠在腹间的双手变了位置,右手无名指诡异地指向西墙——那里本该裂开的陶瓮竟完好如初,只是瓮口沾着抹新鲜的血渍。
晨光爬上女尸苍白的下巴时,我正攥着那本从她腰封里抽出来的线装书。
书页蹭过她冰凉的缎面宫装,发出类似婴儿吮指的声响。
昨夜她覆在我身上的温热仿佛还在皮肤下游走,我慌忙用袖子抹了把脸,汗水和晨露混着尸香黏在袖口。
“得罪了。“我对着棺材作揖,指尖碰到她交叠的双手。
昨夜指向西墙的无名指此刻规规矩矩搭在腹间,指甲缝里的暗红碎屑变成了墨绿色苔藓。
这变化让我后颈发凉,余光瞥见西墙陶瓮上新结的蛛网——那些纵横交错的银丝,竟拼成个倒挂的“孕“字。
屋外传来竹扫帚扫地的沙沙声,我连忙把书塞进裤腰。
冰凉的铜钥匙滑进鞋帮时,女尸的广袖突然无风自动,袖口金线绣的并蒂莲擦过我手背,像被湿冷的舌头舔过。
“阳仔!“母亲的声音惊得我撞在门框上。
她挎着竹篮站在院门口,篮里新摘的艾草还沾着露水,“大清早跑老宅做甚?“
我扯着汗湿的背心干笑:“找...找小胖的弹弓。“裤腰里的书突然变得滚烫,女尸的檀香味从领口钻出来,混着母亲身上艾草的气息,在鼻腔里酿成酸涩的悸动。
母亲狐疑地打量我泛红的耳尖,突然伸手替我掸去肩头纸灰。
那些印着“子“字的灰烬沾水即化,在她指尖晕开暗红血痕。
她触电般缩回手,脸色比棺材里的女尸还要惨白。
回村路上,三花猫从柴垛窜过我的影子。
裤脚沾的糯米不知何时凝成硬块,随着步伐硌着脚踝。
转过碾盘时,我突然瞥见路旁枸杞丛里两点幽绿——是只尾巴尖发白的小黄皮子,前爪还沾着西墙陶瓮上的红泥。
“畜生。“我佯装系鞋带,抓起块碎石砸向树根。
黄皮子炸毛跳开的瞬间,裤腰里的书突然发烫,烫得我大腿内侧突突直跳。
再抬头时,枸杞丛只余几片颤抖的叶子,地上却多了摊腥臊的尿渍。
母亲炖鸡汤的香气飘进窗时,我正用被子蒙着头翻那本《阴符辑要》。
书脊残留着女尸身上的檀香,泛黄纸页间夹着片黄表纸,正是井底碎陶上写着生辰八字的那块。
当看到“甲子年癸酉月丙戌日“的字样,我猛然想起这正是爷爷下葬那天的干支。
阁楼传来木箱开合的响动,我慌忙把书塞进枕头。
母亲抱着晒好的棉被进来,带起的风掀开被角,露出封皮上暗红的朱砂印——和爷爷那方“棺椁匠人“的私章纹路如出一辙。
“脸色这么差?“母亲伸手试我额头,艾草香里混着女尸的檀香,“昨夜听见你在梦里说胡话,什么棺材...婴儿...“
我缩进被子里含糊应声,直到她脚步声消失在灶房,才抖着手点亮煤油灯。
书页间突然飘落张描红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李承宗“三个字——那是我开蒙时爷爷把着我的手写的,纸角还沾着他烟袋烧焦的痕迹。
月光爬上窗棂时,我终于在书末发现夹层。
牛皮纸包裹的残页上画着具宫装女尸,锁骨朱砂痣的位置用朱笔圈着,旁边蝇头小楷写着:“孕尸养魂,需以子嗣精血为引“。
那字迹我绝不会认错——去年中元节烧给爷爷的《往生经》,正是这般筋骨嶙峋的笔锋。
阁楼的老座钟敲响子时,书页间的女尸画像突然渗出檀香。
我摸着锁骨下的朱砂痣,听见西墙方向传来陶瓮破裂的脆响。
月光将窗纸上的树影拉得老长,那枝桠分叉的形状,竟与残页边角的古怪符咒分毫不差。
我把残页按在剧烈起伏的胸口,煤油灯将朱砂痣的影子投在女尸画像上,像根钉子钉住画中人的咽喉。
阁楼地板突然传来指甲抓挠声,惊得我打翻了灯盏,滚烫的灯油在手背烫出个铜钱疤。
“阳仔!“母亲在楼下叩着梯子,“鸡汤要凉了。“
胡乱将残页塞回夹层,我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往下挪。
膝盖窝还残留着昨夜女尸触碰的寒意,每下一阶都像踩在棉花上。
饭桌上飘着油花的鸡汤突然让我反胃,喉头泛起井底那股腥气。
父亲嚼着鸡爪含糊道:“你二叔晌午回城了,留了个地址。“沾着酱色的纸条推过来,我瞥见“殡仪馆后巷“几个字,突然想起陶瓮里那截刻着“宗“字的腿骨——二叔的乳名正是承宗。
“城里人就是讲究。“母亲舀了勺鸡心放进我碗里,“说是让你得空去耍。“她袖口沾着西墙的红泥,指甲缝里嵌着几丝银线,和女尸宫装上的绣线一模一样。
我闷头扒饭,裤兜里的《阴符辑要》硌着大腿。
当咬到枚铜钱时,母亲突然变了脸色——这是她按旧俗塞进鸡肚的祈福钱,本该是康熙通宝,此刻躺在米饭间的却是印着鬼脸的冥币。
父亲筷子“啪“地拍在桌上,房梁震下缕灰絮。
我趁机抓起纸条溜向院门:“我去给二叔回个信!“
其实揣着的是那本烫人的古书。
老宅墙根的枸杞丛沙沙作响,我故意将二叔的地址团成球砸过去,果然惊起只尾巴带白尖的小黄皮子。
畜生撞翻陶瓮的脆响里,我嗤笑着拐进竹林。
落日把竹影拉成栅栏时,我蹲在鸡棚前挑肥硕的芦花鸡。
畜生扑棱着溅起满地绒毛,我突然想起爷爷说过,黄皮子最恨家禽血里的阳气。
手指探进鸡笼那刻,女尸的檀香味突然从书里漫出来,惊得母鸡们炸窝般乱窜。
“就你了。“我掐住那只冠子最红的公鸡,它挣扎时在我手背挠出三道血痕。
血珠渗进《阴符辑要》的封皮,朱砂印突然变得滚烫,烫得我差点松手。
老宅院墙爬满紫藤时,我正把鸡血往门槛上抹。
黏稠液体顺着砖缝游走,竟自动汇成个残缺的八卦图。
宰鸡刀突然在掌心打滑,刀刃割破食指的瞬间,井底传来婴儿吮指般的呜咽。
“来吧畜生。“我把带血的刀尖插进土里,学着爷爷当年布阵的模样,用鸡血在窗台画出歪扭的镇邪符。
炖鸡的香气从铁锅溢出时,小黄皮子果然在墙头探头,湿漉漉的鼻尖翕动着。
撕下鸡屁股抛向院墙,畜生果然蹿下来扑食。
我攥着麻绳扣子躲到门后,听着它咀嚼的啧啧声,突然想起昨夜女尸舔舐我锁骨的触感。
这分神要了命——麻绳刚甩出去,畜生叼着鸡屁股翻过墙头,绳扣只套住截断尾。
“操!“我追到西墙根,发现陶瓮裂口处粘着撮白毛。
炖鸡的火苗突然蹿起三尺高,铁锅里浮起层油膜,映出个穿肚兜的婴孩轮廓。
他攥着半截鸡腿骨冲我笑,脚腕银铃铛与昨夜镜中男童的一模一样。
我抄起桃木枝搅散油膜,却搅出满屋檀香。
女尸的宫装不知何时又褪至腰间,昨夜她留下的朱砂痣正在锁骨下发烫。
当我把最后的鸡腿挂在房梁时,月光正好照在《阴符辑要》的残页上,那些记载“孕尸养魂“的字迹突然渗出血珠。
子时的梆子声传来时,我靠坐在棺材旁啃剩下的鸡脖子。
铜盆里的血八卦泛着油光,麻绳扣在月光下微微颤动。
小黄皮子断尾还躺在门槛上,血渍凝成的形状竟与书中某个符咒相似。
夜风突然卷着纸灰扑在脸上,我眯着眼打了个饱嗝。
铁锅残汤表面浮着层白霜,倒映的房梁上,本该挂着的鸡腿不见了踪影。
麻绳扣依旧空荡荡悬着,但扣结处不知何时缠上了几根银线——和女尸宫装脱落的绣线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