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盆里的血八卦突然泛起涟漪，我蘸着鸡油在麻绳扣上画第三道锁魂符时，窗棂纸传来指甲抓挠的吱嘎声。
檐角悬挂的鸡腿在月光下泛着油光，女尸袖口垂落的银线正悄悄缠上我的脚踝。
“当啷——“
铜钱剑砸在青砖上的脆响让我后颈发麻。
门环第三次被叩动时，我故意把啃剩的鸡骨头扔进炭盆，火星溅上女尸褪至腰间的绛红宫装，那些金线绣的并蒂莲突然渗出黑血。
“小先生，老身来讨碗鸡汤。“沙哑的嗓音裹着甜腻桂花香，门缝里滚进颗金豆子。
我盯着豆面浮现的婴孩笑脸，反手将《阴符辑要》残页按在女尸心口。
纸页浸透的朱砂突然游出蝌蚪状符文，顺着她苍白的肌肤钻进锁骨下的红痣。
油灯爆出朵灯花时，我掀开女尸脸上的黑绸。
尸香混着檀香涌进鼻腔的刹那，房梁垂落的麻绳扣骤然绷直，十七只黄皮子倒吊着撞破窗纸，尾尖银铃晃出摄魂的调子。
领头的独眼崽爪钩勾着半截鸡腿，油星子正顺着麻绳往铜盆里滴。
“九爷教你的障眼法？“我碾碎雄黄粉撒向炭盆，蹿起的绿火映出房梁真正的景象——本该悬挂的鸡腿仍在原位，只是被银线织成的蛛网裹成了茧。
女尸指尖不知何时缠着我的头发，发梢沾着棺木渗出的尸蜡，在青砖上画出半道雷纹。
黄九爷的笑声从地砖缝里钻出来时，我假装踉跄着扶住棺材。
那缕钻进鼻孔的绿雾带着腐鼠味，眼前浮现的爷爷临终画面突然扭曲成女尸睁眼的模样。
后腰别着的铜镜开始发烫，镜面封印的男童正用鸡腿骨戳自己溃烂的眼窝。
“小崽子还想装钟馗？“黄九爷的真身从房梁阴影里探出尖嘴，金线绣的寿字马褂沾满纸灰。
他爪尖弹出的银针悉数钉进女尸百会穴，宫装霎时褪到脚踝，露出心口那枚朱砂痣化作的第三只眼。
我佯装昏沉地摸向棺材底，爷爷埋的镇魂钉正被尸香融成血水。
当第一滴血水渗进地砖缝隙时，女尸垂落的发丝突然缠住我的手腕。
黄九爷踩着满地打滚的子孙扑向棺材，尾巴卷起的阴风掀开《阴符辑要》最后一页，那些记载“尸解成仙“的字迹正在月华中燃烧。
铜镜里男童的银铃铛突然炸裂，我藏在舌底的枣核钉已沾满尸蜡。
黄九爷的利爪离女尸心口三寸时，棺材板内侧爷爷用血画的八卦图亮了起来——那图案竟与门槛上小黄皮子断尾血渍一模一样。
黄九爷的尾巴扫过炭盆时，我闻到尸香里混进了腐鼠味。
铜镜在腰间烫得发红，镜中男童的鸡腿骨已经戳穿了左眼珠，脓血正顺着铜镜边缘往外渗。
我借着踉跄的姿势用膝盖压住棺材底，融化的镇魂钉血水浸透了裤脚，在青砖上洇出个歪扭的“囚“字。
“早说了娃娃该喝奶。“黄九爷的寿字马褂下钻出十七根尾巴，像开屏的孔雀覆在女尸身上。
他尖嘴几乎贴上女尸心口那只朱砂眼，喉管里发出吮吸面糊的咕噜声。
宫装上的并蒂莲完全被黑血染透，金线绣的莲蓬里竟钻出米粒大的白蛆。
我假装被绿雾迷了眼，摸索着退到床柱旁。
藏在舌底的枣核钉被尸蜡裹得滑腻，舌尖抵着钉头的凹痕数心跳——那是爷爷刻的北斗阵，第三颗星的位置有处豁口。
黄九爷的尾巴扫过女尸锁骨时，宫装系带突然崩断，露出她肋下三寸的青色胎记，形状竟与门槛断尾的血渍分毫不差。
铜盆里的血八卦突然沸腾，我趁机咬破腮肉。
血腥味混着尸蜡的枣核钉滑入掌心时，黄九爷正把第三根银针扎进女尸眉心。
那些被麻绳扣困住的黄皮子突然齐声哀叫，尾尖银铃炸成碎片，房梁垂落的蛛网银线瞬间绷直。
“老东西看这儿！“我甩出枣核钉砸向铜镜，镜中男童的溃烂眼窝突然射出青光。
黄九爷条件反射地扭头，马褂上的寿字金线被青光灼得卷边。
趁他抬爪遮眼的刹那，我翻身滚进棺材阴影，沾满血水的右手按上女尸心口。
爷爷临终前塞进我襁褓的《阴符辑要》残页，此刻正在女尸皮肤下游走。
那些蝌蚪状的朱砂符文突然钻出毛孔，顺着我的血水爬成八卦图的阴爻。
黄九爷的银针在离女尸咽喉半寸处僵住，他尾巴上的寿字刺绣开始片片剥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婴孩牙印。
“断尾囚仙局！“黄九爷的独眼瞪得凸出眼眶，尖爪猛地插向自己心口。
我等的就是这瞬间——他尾巴上的婴孩牙印突然张开嘴，咬住那些剥落的金线寿字疯狂吞咽。
我攥着浸透尸蜡的枣核钉扑上去，对准他后颈那块青斑扎下。
枣核钉入肉的瞬间，整间屋子响起百十个婴孩的啼哭。
黄九爷的真身像泄气的皮囊般塌陷，寿字马褂里涌出黑雾凝成的人形，却是个梳着抓髻的垂髫童子。
他眉心点着朱砂痣，手里攥的银针变成拨浪鼓，鼓面画着女尸肋下的青色胎记。
“你爷爷骗了所有人......“童子嗓音清亮如泉，鼓柄却突然裂开，窜出七条沾满口水的鼠尾。
我抬脚去踩那拨浪鼓，女尸缠在我腕间的发丝骤然收紧，勒得掌心血珠滴在童子眉心。
朱砂痣遇血化作飞蛾，扑棱着翅膀撞向铜盆里的血八卦。
童子突然发出黄九爷的怪笑，鼠尾卷住我脚踝往棺材里拖。
我后仰时瞥见女尸睫毛轻颤，棺木渗出的尸蜡不知何时凝成符咒，正顺着她的长发往我胳膊上爬。
铜镜在此刻轰然炸裂，镜中男童的残躯化作血雾，裹着枣核钉射向童子后心。
拨浪鼓的声响戛然而止。
我趁机翻身压住童子，膝盖顶着他塌陷的胸腔。
那些婴孩牙印突然从他皮肤下浮出来，变成蠕动的嘴巴啃咬我的裤腿。
摸到棺材缝里爷爷藏的棒槌时，女尸的头发突然全部竖立，发梢指向她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睛。
月光斜照进棺材，我看见她瞳孔里游着两尾红鲤，鲤须正是缠在我腕上的发丝。
黄九爷化成的童子突然停止挣扎，他盯着女尸睁开的双眼，独眼里流出混着纸灰的泪：“原来你才是......“
尸香在这一刻变得清甜如蜜，女尸肋下的青色胎记突然发烫。
我握着棒槌的手僵在半空，因为她睁开的眼睛里，缓缓浮现出我出生那日冲进家门的棺材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