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府衙外有人求见。”这时,有士卒进来通禀。
“放进来。”李通明停下手中动作,将画好的连弩图纸收入乾坤尺。
人很快被带进堂中。
商人打扮,自称是慕容家的人,名叫慕容宇。
慕容宇没有太多废话,上来便直入主题:“大人可是需要工匠?”
“只要大人将我家家主从大牢请出,并赔礼道歉,五十名工匠,立刻便会出现!”
李通明以指尖轻叩案牍,漫不经心道:“五十名工匠?”
“看来你们也没太把自家家主当回事。”
慕容宇负手而立:“大人若想要更多工匠,不妨用其他东西交换……情报、灵兵、忠诚,皆可。”
“但若是想用家主胁迫我等就范……”
他话到此处,话音陡然转向凛冽,“怕是打错了算盘。”
“且如此只会适得其反,我劝大人要三思。”
“叉出去。”李通明懒得和对方废话,朝外挥了挥手。
随着铁靴踏地声响起,两名踏霄营士卒按刀走近。
“大人这是何意?”慕容宇拧眉看向朝他走来的披甲大汉,“莫非大人就想这么耗下去?”
“真以为我等朝中无……”
“人”字未落,慕容宇便已被士卒架着倒退。
靴底在青砖上拖出刺耳锐响。
一旁的晏宁见此一幕,不由微微蹙眉。
她竟完全看不懂李通明是要做什么。
照理说,扣押三家家主,分明该是威慑。
理应大棒加甜枣伺候。
怎么现在光抡大棒,甜枣是一颗不给!
如此难道不会激得世家,反应更加强硬吗?
差不多了……
李通明盘算着起身,唤来踏霄营百户:“午时三刻,于市曹将三家家主斩首示众!”
“记得先让三辆囚车绕城三圈,务必要让全城百姓都知晓此消息!”
“是,大人!”百户先是领命,而后又犹疑问道,“但是大人,咱们有斩人之权吗?”
“那三家的家主虽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若无证据,贸然将他们杀了,您之后恐怕也会染上许多麻烦……”
染上麻烦还不好……李通明摸着面前公案。
他今天也要过一把审案的瘾。
“照我说的做便是,至于证据,会有的。”
……
府衙另一边,
云渺、霍临锋等人听着晏宁复述,开始分析李通明到底想要干什么。
法家弟子扯动嘴角,率先开口:“现下最紧要之事便是召集全城工匠,尽可能多打造出连弩。”
“但府衙主事官员因平南伯一案,被撸下去近九成。府衙原本的工匠为了谋生,只能到世家手下做事。”
“府衙现在就算发出通告,工匠们也看不到。而此时,李通明却要将三家家主斩首示众……”
话到此处,几人陷入沉思。
良久后,几人抬头,相视一眼,心下一惊。
总算猜出李通明是想要干什么。
如今时间紧迫。
若要以最快的速度打造出连弩。
只有两个办法。
一,和地方世家妥协。
二,捅个大窟窿出来。
李通明的行为显然不是前者。
顿了顿,霍临锋评价道:“此人还真是……胆大包天!”
……
虎泉郡最大的十字街口处,此刻正有几个士卒在搭建刑场。
监斩棚旁的老槐树早已见证过无数生死。
可今天,它却显得格外高大。
未到行刑时间,刑台外便已站满了人。
攒动的人潮能从刑台蔓延到街尾酒旗。
蒸腾的汗气在刑场四周织成黏腻的网。
挑着糖水担子的商贩扯着嗓子,费力在人群中吆喝。
他有预感,今日的生意可以大卖。
不知是受“李通明”三字的影响,还是三家家主名头太大。
刑场今日汇聚百姓极多,几乎全城的人都在往这边赶。
刑台旁,木笼囚车里,三家家主此时狼狈不堪。
乱发上沾着牢房腐臭污秽,粗布囚衣硌得皮肤生疼。
可谓是受尽了屈辱。
从小到大,他们何曾遭过这种罪。
此时的三家家主,就像是被观赏的猴子,无数灼烫视线朝他们扫来,宛若烧红的铁烙。
“啊啊啊,杀千刀的李通明!!”孙家家主最先崩溃,额头用力抵着木栏,撞出闷响。
他被打了三十大板后,又被压上囚车,此刻臀部伤口溃烂,不断滴血。
这时,围观的百姓,忽如潮水般向两侧退去,将中间让出一条道路。
李通明长靴踏过地板,大步走来。
街上瞬间陷入安静。
“李通明,你不得好死!”张家家主崩溃嚎叫。
“我到底是犯了何罪,你竟敢私自将我押至此处羞辱!”
“待我出去,我定要上告,将你抽筋剥骨,碎尸万段!”
慕容轲算是三人里最为冷静的,可一双枯瘦手指,也是死死扣住木栏,从指甲缝中渗出血丝:
“李通明,你现在将我等放了,我等尚可以既往不咎!”
李通明看向三人:“有什么要求,下辈子再提!”
此言一出,三人与台下同族反应剧烈。
“不,不,我三人一言一行皆符合大晏律法,你无权处置我三人!”
“我们要进京告御状,你没有实证便敢抓人!”三人同族慌忙挤出人群。
“实证?”李通明冷笑。
他不了解别人,还不了解世家?
李通明猛地转身,面对围观百姓,目光扫过人群:
“这三家平日行事如何,是欺男霸女,还是施粥济贫……诸位最为清楚。”
“现下,诸位若有冤,若所遇不公,皆可说出!”
“不论是这三家,或是城中其他豪绅……”
他尾音拔高,“在下都愿替天行道,一切罪责亦由在下来担!”
“当然,若无人申冤,便可证明此三人从未做过恶事。”
“如此,便是在下错怪好人,在下自当以死谢罪!”
此话一出,三家家主如遭雷击。
百姓人群如被劲风扫过的麦浪,层层叠叠掀起骚动。
三家同族听罢,连忙驱使恶仆,扫视人群。
有人刚想挤出人群,却又被恶仆们的阴鸷目光逼得身子缩回。
噌的一声,李通明拔出腰间饮渊,寒芒掠过三家之人:“今日这剑,不斩冤魂,只断公理!只杀吸髓吮血不给人活路的蠹虫!”
话音方落,位于刑台两侧的两百踏霄营士卒,同时拔剑出鞘。
剑光森然,三家之人瞬间不敢再轻举妄动。
下一瞬,人群里突然爆出哭喊,一名老妇人颤抖上前:“老身那苦命的孙女才年芳七龄啊……被那天杀的慕容家恶少淫虐致死,埋尸毁迹!”
“犬子到府衙击鼓鸣怨半月有余,竟只得……竟只得一个‘髫龄稚子不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