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卡伦的提醒，露西或许永远不会注意到路边那位正式巫师学徒的异常。
可此时一道灵光骤然划过脑海，那抹残影在思绪中萦绕不散。
她突然记起前身暴毙那夜的场景。
昏暗回廊里，那个身披黑袍、携带着未知诡异在高塔游廊间游荡的身影，与方才掠过视线的轮廓竟在意识深处缓缓重合。
“没错，就是那个人！”
如梦初醒的露西猛然攥紧见习巫师袍的裙摆疾步向着消失的位置追去。
但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
冰冷的秋风吹来，彻骨寒意沿着脊椎攀升，她这才忽的惊醒过来，自己竟贸然独行追了出来。
如果对方真的想要杀自己，岂不是自投罗网。
想到这里，露西急忙退回到了庭院，直到看到西塔大门里蹲坐的血肉造物才松了口气。
如果真的是他，可明明自己才是这整件事的受害者，为什么对方还会来针对自己？
露西在庭院中不断左右踱步，大脑如同高效率的机器一般快速运转。
排除了大量的外部因素后，最终露西推断出了两种可能性。
第一：那夜黑袍人在进行某种禁忌仪式，本认定目击者必死无疑。却又发现自己还活得好好的，害怕自己做的事情败露才要再次灭口。
第二：自己是穿越者这件事被对方察觉到了。
两者对比后露西更偏向于第一种可能性。
因为如果是第二种，对方完全不必要藏着掖着。
一位正式学徒有资格针对她是否是穿越者这件事展开调查。
眼下对方在明知自己没有死后，没有选择直接找上门，而是背地里暗中打探，显然是不想自己那晚在做的事情被摆到明面上来。
可他那一晚究竟在回廊里做了些什么，以至于不惜再次出手想要铲除自己。
“必须查清他的身份。“
露西放下手中还拽着的灰袍裙边，转向仆从休息区。
她与黑袍人虽然没有任何交集，但某个收拾自己“遗物”的奴仆说过，是一位总管安排他来的。
只要找到这个总管或许就能问出是谁安排他来整理。
只是，没有人会为了一个见习学徒而得罪正式学徒，想问出背后是谁还必须用一些手段。
……
时间接近半夜十一点。
四贤高塔学徒食堂。
卡蒙·塔夫脱总管正如往常一般巡视着明天早饭需要用到的食材。
布满老茧的手掌仔细摩挲着堆积起来用于熬粥的小麦。
他能在高塔为伟大的巫师们服务二十余年，并一路晋升到下层总管，正是因为他这份认真和亲力亲为，任何微小的差池都休想从他眼下溜走。
再三确定食材的分量和新鲜度没有问题后，卡蒙总管亲手锁上了厨房大门并遣散了厨师和仆从。
他们会回到仆从休息室休息，并在六个沙漏时后起床准备早饭。
而卡蒙总管还需要巡视周围的卫生情况，然后才能回住所休息。
凌晨的高塔人烟罕至，硕大的前广场上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微风吹过，年事已高的卡蒙总管紧了紧领口，发出几声压抑的咳嗽。
秋天已经到来，空气中弥漫着粉尘让他的双眼和喉咙发痒，长时间的站立和走动也让他时常膝盖酸疼。
年过五旬的他本该早就退居二线，但高塔的巫师大人们十分慷慨。
身为下层总管的卡蒙每月能获得5枚金币的报酬，这几乎相当于普通家庭一年的生活开销，实在令人难以割舍。
所以卡蒙对于工作十分认真负责，对于巫师们更是尊敬无比。
不过他现在年龄已经大了，高塔的高强度供桌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也是时候该培养接班人了。
正好他最小的儿子已经年满十五，也没有检查出巫师天赋，下个月就让他跟着自己学一些基础的工作。
这么想着，卡蒙绕过一间屋角。
这里因为建筑的夹角形成了一个狭口，时常会堆积大量枯叶，是他检查的重要地点之一。
他裹紧衣领将手中的灯具举高，永亮灯昏黄的光晕在建筑夹角处投下扭曲的阴影。
正要查看常堆积枯叶的角落时，黑袍下摆的银纹猝然刺入眼帘。
被吓得一哆嗦的卡蒙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一位正式学徒。
卡蒙条件反射地弯腰至九十度。
“见过大人，下层总管卡蒙向您问好，我不知道您在这里，我马上就离开。”
见到落单的巫师，不要问他在做些什么并立刻离开，这是卡蒙二十多年来的自保之道且十分奏效。
所以在看到有一位巫师站在自己往日检查的道路上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敬而远之。
可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
“卡蒙，我上次交代的事办妥了么？”
忽远忽近的声线自兜帽下渗出，惊得总管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他竭力回忆着最近接到的指令，但往日机敏的脑袋，今天就像是被灌了泥浆一般浑浊。
而且他连眼前问话的到底是哪位大人都不知道。
“实在抱歉……这位大人我看不清您的脸，请您提醒一下安排我做的是什么事情？”
“整理名为露西的见习女巫的遗物。”
听到这里，卡蒙总管拼命翻找着记忆中的这件事。
终于，他猛然记起几天前确实有人吩咐自己整理宿舍，他当即就安排给了一个名叫西门的仆从。
可他却想不起西门是否向自己汇报过工作的进展。
这个懒惰的西门，最劣等的猪猡，下次见到他一定要给他终身难忘的教训。
心中咒骂着名叫西门的低级仆从，卡蒙总管却知道自己决不能实话实说，否则将要承受巫师的怒火。
这个时候只能祈祷西门已经将工作处理完成。
“当……当然大人！您安排的那个房间已彻底清理……”
话音未落，面前的巫师学徒突的向前一步，沉声道：
“你在撒谎，你根本没有去清理那间房间！”
“不，我去了……”
“你竟敢用谎言亵渎巫师！”
卡蒙总管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心中的恐惧击碎了他最后一丝心理防线和仅存的侥幸。
眼泪鼻涕瞬间布满了惨白的面容。
“我……不……奥兰多大人饶命！”
恐惧撕碎了所有理智，他脱口喊出了巫师的名字。
而就在他含出奥兰多这几个字的瞬间，世界突然如破碎的镜面般剥落。
腐霉气息钻入鼻腔，四周赫然变成堆满破铜烂铁的昏暗房间。
身为最了解高塔下层的人，他几乎瞬间便认出了这里。
堆放损坏工具的地下杂物间，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惊呼声。
“总管？卡蒙总管！”
卡蒙寻着声音茫然回头。
“西门！”
泪流满面的西门仿佛看到救星一般扑了过来：
“卡蒙总管这里是哪儿？我已经被关在这里几个沙漏时了，她留下了一些食物，说等事情了结再来放我出去……”
“你把脸伸过来，我告诉你这里是哪儿。”
卡蒙咬牙切齿的举起拳头用力砸了下去。
在西门痛苦的哀嚎声中，卡蒙总管咒骂道：
“西门！你这该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