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门高悬九霄，金钉玉户间流转着七彩霞光。
太白金星引杨戬驾云而至，还未落脚，忽见一尊金甲神将横戟拦路，正是增长天王。
他豹头环眼，声如洪雷：“太白金星，你身后这妖猴披毛戴角，怎敢擅闯天门？”
太白金星忙上前一步，笑吟吟道：“天王勿恼，此乃玉帝亲招的妖仙......”
“妖仙？”增长天王嗤笑一声打断，手持青云宝剑，寒芒直指杨戬鼻尖，“区区野妖，也配走这正门？”
身后八百天丁齐齐架起刀枪，云海间顿时杀气翻涌。
杨戬轻抚金箍棒纹路，忽地轻笑：“当年真武荡魔时，你被妖魔追得如若懦鼠逃窜的情景已经忘了吗？”
话音未落，棍影已如惊雷裂空。
增长天王瞳孔骤缩，横戟欲挡，却听“铛”的一声巨响，青云宝剑竟陡然一震，一股巨力顺着长剑传到了臂膀之上。
金甲神将如流星般坠下云端，砸得南天门外白玉阶寸寸龟裂。
太白金星急得白须乱颤：“大王、这如何使得！”
杨戬反手收棍，望着云下狼狈身影淡淡道：“我这一棍，替他补上真武荡魔时缺的妖血。”
说罢径自踏过碎玉，八百天丁竟无一人敢拦。
凌霄宝殿内仙雾缭绕。
杨戬昂首立于丹墀之下，任两侧仙卿喝骂如潮。
托塔天王李靖须发戟张：“妖猴安敢不跪！”
杨戬目光扫视四周，两列的仙卿他都见过，甚至很多他都打过交道，现在看着对着他指点呵斥的模样，杨戬心中毫无波澜。
尤其见骂最凶的几个，当年在他面前是何等的匍匐姿态，如今倒是显得像个人物起来。
目光转过，落在左侧那道身穿红衣的小小身影上面时，杨戬幽深的眼眸中，才罕见流露出一些温柔。
“哪吒……”
这小子怀抱火尖枪，依旧是仰着脖子谁也不服气的样子。
想当年，他以宝莲灯为基为哪吒塑身，这小不点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口一个“杨戬大哥”、“杨戬大哥”叫着，外人面前展现的骨子里那股逆叛，在他面前倒是乖巧的很。
“妖猴，你还不下跪行礼？”
李靖声音如钟，依旧是那么讨人厌烦。
“李天王。”杨戬眸子看过去，忽然开口，惊得满殿寂然，“瞧你如今的样子，倒是与陈塘关刚获得七宝玲珑塔有些相似！”
此言一出，李靖脸色骤变，当年他初获七宝玲珑塔，逼迫哪吒剔骨还父，此事三界皆知，背后也有无数仙神议论鄙夷，说他卖子求荣！
“妖猴……”
托塔天王正要开口为自己辩驳几句，正在此时，玉帝的声音自九重云帷后传来，空渺似天道纶音：“武曲星君，御马监可有空缺？”
武曲星君瞥了眼杨戬，讥诮道：“正缺个弼马温。”
“孙悟空，朕封你执掌御马监，可愿领旨？”
杨戬望着云中朦胧帝影，忽想起封神劫时那道降下桃山的法旨，嘴角勾起冷笑：“臣，领旨。”
转身时金箍棒在玉砖上拖出火星，烧穿了三十三重天织女绣了三百年的祥云毯。
……
木德星君引路至天河畔，十万天马嘶鸣震得星辰摇晃。
监丞捧着玉册战战兢兢：“禀大人，天马每日需饮瑶池水，食昆仑草......”
“照旧便是。”
杨戬挥手打断，指尖抚过一匹墨麒麟的鬃毛，那凶兽竟如猫儿般蹭他掌心，惊得众仙吏面面相觑。
待木德星君离去，杨戬忽然捻诀在御马监四角各点一缕法力。
此法乃隔绝阵法，专克窥视天机。
夜色降临时，他独立天河畔，望着水中倒影的猴王面目，喃喃自语：
“大天尊，当年你压我母亲在桃山下，如今我顶着孙悟空皮囊站在你眼前，你可识得？”
……
半月后。
天河卷起千堆雪。
一声长笑破空而来：“好个弼马温！打碎南天门的威风呢？”
银甲将军踏浪而至，九齿钉耙搅动星河。
杨戬倚着拴马桩轻笑：“天蓬元帅不在弱水布防，来我这饮马之地作甚？”
“自然是会会打脸增长天王的好汉！”
钉耙化作流光袭来，所过处天河倒卷。
杨戬眼中精芒暴涨，金箍棒倏然伸长百丈，棒头点中钉耙最弱处，竟是以巧破力。
两人从星河打到云海，七十二路钉耙对上一百零八式棍法，直打得周天星斗移位。
三百回合后天蓬忽然撒手，钉耙“当啷”坠地：“痛快！痛快！”
说着解下腰间玉壶掷来，“昆仑冰魄酿，敢饮否？”
杨戬接酒的手微微一颤。封神之战时，他与天蓬曾共饮此酒大破诛仙阵，仰头饮尽琼浆，喉间滚烫似当年烽火。
忽见监丞慌张跑来：“二位大人快住手！七公主的胭脂马受惊跑......”
话音未落，一道棍影已截住狂奔的天马。
杨戬轻抚马鬃，眸子一道灵光闪过：“此马腹中怀有龙驹，当以朱果安胎。”
天蓬怔怔望着他娴熟手法，忽然大笑：“你这养马的手段，倒像极了我一位故人！”
杨戬淡淡一笑，未再说话。
夜深人静，天河波光粼粼。
杨戬独坐河畔，手中把玩着一枚蟠桃核。
这是他前些日子从瑶池顺手牵来的，核上还残留着西王母的法力波动。
“大圣好雅兴。”天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提着两坛酒，一屁股坐在杨戬身旁，“这是我从老君那儿顺来的琼浆玉液，比白天的冰魄酿还带劲。”
杨戬接过酒坛，拍开泥封，浓郁的酒香顿时弥漫开来。他仰头灌了一口，赞道：“好酒！”
天蓬笑道：“大圣果然豪爽。不过......”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微微有些疑惑道：“我总觉得你身上有种熟悉的感觉，像极了一位故人。”
杨戬心中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哦？不知元帅说的是哪位故人？”
天蓬叹了口气，目光有些迷离：“不说了，当年我们一起在封神之战中并肩作战，可惜后来他闭关不出，再未相见。”
杨戬沉默片刻。
天蓬摇摇头，又灌了一口酒：“不说这些了。来，喝酒！”
两人推杯换盏，不知不觉已是月过中天。
天蓬醉眼朦胧，拍着杨戬的肩膀道：“大圣，我天蓬交你这个朋友！日后若有需要，尽管来找我！”
杨戬微微一笑，举杯道：“多谢元帅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