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年来，时间仿佛瞬间被按下了快进键。

盛紘二月中旬前要到礼部报到，最晚正月底就要出发。

阖府上下过了初一便开始清点起家产仆众。

有些置办的田产庄子当脱手则脱手，有些当地买来的仆妇杂役当遣散就遣散。

各院管事的也开始跟手下的丫鬟们单独谈话，问可有不愿跟着走的。

长桐这边就简单的多，院里统共两个丫鬟，没一个不愿走的。

之前老太太和太太曾想着给他添些伺候的人，被他坚决地拒绝了。

由于盛家在汴京的宅子已空置了多年，盛紘便准备派冬荣带着一众小厮先行一步，到老宅提前打扫安置一番，为一大家子打好前站。

长桐向盛紭透露了小公爷之前来信的内容。

盛老爹一听张骐将有重任交给长桐，哪里还坐得住，硬逼着长桐跟冬荣等人一道进京。

一来是赶在正月十五之前，去英国公府拜个年，将礼数做周全。

二来尽快把官凭告身领了，请小公爷给补了实授，把重任担起来。

长桐见盛紘这副逼子成龙的架势，连忙拉来长柏，两人一起将顾廷烨之前拜托的事跟父亲说了。

本以为需要花费一番口舌来说服盛老爹，却没想到他对此事并不抵触，反而很有兴趣。

“我知道两淮的盐商日子难过，这个时候插手进去倒是合适，不会惹来非议，若能扭转盐商的颓势，保不齐还是件功劳，这事我和你大伯商量一下。”

见事情进行的如此顺利，长桐让方大力将罗金叫来，跟他面授了一番机宜。

这段时间他问过顾廷烨，白家如今的缉盐队如今只剩了个空架子。

长桐希望罗金能重新帮着将白家的缉盐队给再建起来。

“你在巡检队里要多注意多观察，如果有像建义兄弟这样敢打敢拼的人才，千万不能让他埋没，我们可以将他放到白家的缉盐队里嘛，都是打击盐贩，白家这边给的银钱多，何乐而不为?”

罗金一听就明白了，他挑挑眉：“挖朝廷的墙角？”

“这话不能乱说。”长桐抱拳冲右前方虚行一礼，“大家打击盐贩都是为了朝廷，又何必非分是官巡还是商巡呢？”

罗金点点头。

时间来到初三这天。

长桐带着方大力和徐建义告别了盛府众人，提前进京。

萧瑟的冬日掩盖不住扬州城外码头的热火朝天。

这里是京杭大运河的重要交通节点，虽然这段运河的北段被伪元控制着，还没有发挥出它最大的运输潜力，但码头上来往的民商官船仍是络绎不绝，甚至有海外的商船在此停靠。

长桐亲眼在码头看见几个包着头巾，鼻挺眼深的外国商人正扯着嗓子用听不懂的语言，在跟码头上的官员争论着什么。

那个官员一脸淡定地指了指正在码头外徘徊的几艘商船，它们因为此时码头的船已停满而无法停靠。

官员的催促之意即便不需要语言相通，也很精准地传递给了这些异国商人们。

冬荣早已雇好了一艘红桐漆木大船，正稳稳地停靠在码头南边的泊位上。

长桐看着冬荣指挥着盛府小厮们将行李一个个搬上船，他带着方大力和徐建义毫不客气地占了最中间的大房间。

片刻后，冬荣恭敬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大少爷，都准备好了？咱们启程？”

“启程吧。”

船身轻颤了一下，传来一阵老旧木头的吱呀声。

徐建义打开了房间里的窗户，长桐站起身向窗外望去。

远处扬州城的城墙在冬日暖阳的照耀下像是镀上了一层金似的。

他看着金色的城墙一点点消失在视野之内，长呼口气，无声自语道：“扬州再见，汴京我来了。”

长桐一行人正月初三自京杭大运河启航，中途转入淮河，顺着淮河的支流泗水北上，于初六日到达徐州附近的水域。

然后他们下船走了一段陆路，又在徐州到京城的汴河上了船，一路不停往汴京驶去。

汴河斜贯京城，天下财货十之五六由它输入或流出汴京。

此时正是白日盛景，白帆如翼，船桨翔舞。

长桐挺立在甲板上，所乘的船悠然地穿过虹桥，他抬头望去，注意到船杆恰恰只比桥梁低了几分。

出了桥洞，一阵喧闹之声扑面而来，只见汴河两岸人头涌动，各式各样的人往来不绝，连冬日的寒气都被这巨大的人气给捂热了。

“人可真多啊！”长桐抬高声音道，想要压过这喧闹。

方大力连连点头，露出不适应的表情。

徐建义眼含兴奋，大声回答道：“比扬州城人多，看他们穿的也比扬州人好。”

一个船上的伙计听见了这对话，语气骄傲说：“这里是汴京，天下没有其他地方能比的上这里。”

长桐三人对视一眼，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表示了赞同。

等船停靠在码头上时，留守盛府的几个管事早已备好马车等在这里。

一路赶回盛府老宅，日头正好升到了最高处。

看着眼前占地广阔的盛宅，长桐眼中不由露出一丝惊叹。

一旁的方大力和徐建义结结巴巴问：“这么…这么大的宅子，都是盛家的？”

冬荣闻言自得一笑，清了清喉咙道：“汴京城百官云集，权贵满地，这些年房价是节节攀高的…多亏先老太爷有先见之明。”

经过冬荣的一番解释，长桐这才知道当年自己的太爷爷趁自己爷爷考上了探花的契机，咬牙买下了这处五进的大宅。

地段不错，东边是读书人聚居的临清坊，西边临着半拉的权贵们居住的威德坊。

后来太爷爷趁着爷爷迎娶侯爷千金的机会，又买下宅邸后的一处园子，打通连成了一片。

当年盛紘在京科举时，不少家境平常的学子只能在汴京外围或偏角的小巷里租宅。

而盛紘拥有首都花园住宅，自然是出了把风头，这也是当年汪珂和他一见如故的主要原因。

也不知自己那个中了探花的爷爷有没有好好孝顺太爷爷他老人家，这给后代儿女们留下了多么宝贵的财富。

长桐再次看了眼这座大宅子，决定等安置好后，去祠堂给太爷爷他老人家上柱香。